第13章 堇塗(1 / 3)

近日溽暑,濕氣因大雨實行愈發悶人。窗口的欄杆上還留著昨夜的宿雨,唯一令人覺得舒適的就是安蓂璃昨日幫安蓂玖被子做的熏香,竟然因為濕氣浸潤反而更加清潤了。檀香幽幽縷縷地順著濕潤的空氣一個勁往上竄,讓他連著幾日都在拂曉侵近時醒就來。

安蓂玖揉了揉眼睛,看窗外微亮,山色空蒙,細雨又漸大,而且早上沒有課業,於是閉目想再養神一會兒,沒想到竟然真的就又睡過去了。直到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將他喚醒,一陣心慌讓他猝不及防,感覺近日裏總有什麼隱隱的大事要發生。

大概是安蓂璃去把門開了,南風修途風風火火地就衝了進來,一手三兩下地將他椸架上的衣服刮走,另一隻手架起他就往外衝。一邊衝一邊將自己手裏的衣服往安蓂玖身上套。

安蓂玖搖搖晃晃地被南風修途拽著踩在還未幹透的地上,打著哈欠問:“今日你不上課嗎?”

他沒有問什麼事是因為他自從認識南風修途起就總是睡到一半被他突然拉走,有時候是在半夜,有時候是在清晨。今日算好的,是在辰時。

“剛才我去飴甜仙師那裏領任務的時候,飴甜仙師叫你和塵藻同季洹和楊岩闌他們一起下山一趟,有任務給你們。”

安蓂玖才穿好衣服就已經被拖到首案黛居了。安蓂玖整理著衣服,拍著門喊了兩聲,見沒人應,南風修途跳著看向樓上塵藻房間正開著的窗戶,問:“他不會不在吧?”

安蓂玖眯著眼,微微嘟嘴道:“怎麼可能,硯台糕是那種能多睡會兒就一定不早起的人。早上無課,他起了能去幹嘛。”

果然,安蓂玖話音剛落,旁邊窗戶就飛出一枚象牙簡,直衝南風修途頭上砸來,他連躲都來不及。

南風修途摸了摸頭,委屈又氣憤地說:“明明是你喊得他,怎麼來砸我啊……”

安蓂玖撿起象牙簡就忙跑上樓,南風修途氣得把樓梯踩得“嗙嗙”直響。到了塵藻房間門口,見大門緊閉,南風修途在門口揶揄道:“塵公子,沒有簧片、鋦子、釘子,你連起都起不來了?”

他話還沒講完,門就被猝不及防地打開,隻見塵藻正穿著白色暗紋綢緞的中衣,一臉起床氣凝在眉宇之間,衝得額頭都黑了。他極其不爽地白了南風修途一眼,讓他們進屋了。

南風修途一進門就單腳踩在椅子上,沒完沒了地開始對著塵藻念叨,安蓂玖滿臉困意地坐在一邊,神遊在外,像沒有聽到似的打著哈欠,眼角沁出一點點淚漬,將眼尾的三角區域填了個滿。

塵藻看了看安蓂玖,輕輕歎著氣搖了搖頭,大概是心想覺得他這麼多年被南風修途折磨過來真是可憐。他拿起椸架上的衣服走入屏風,南風修途連水壺都還沒有拿起來,塵藻就衣冠完整地從另一旁走了出來。

安蓂玖一個激靈,道:“哇,硯台糕你這麼快啊。”

南風修途立刻伸出食指貼在安蓂玖唇前,郎情妾意眼神迷離地對他說:“男人切忌說快。”

安蓂玖不以為意地拍開了南風修途那隻礙眼的手指,輕輕呸了一下。塵藻理著袖子,將裏中外三層一一鋪平,問道:“今日何事?”

南風修途一手挽起一個,大步流星地向門口趨步,道:“來不及了,要生了。邊走邊說吧。”

安蓂玖和塵藻二臉驚恐,不可置信地看向南風修途腰帶下的肚子啞口無言。

“說半天,是白鷺園家主陸老爺的夫人即將臨盆,那找我們有何用啊?我們一來不懂醫術,二來不會接生。就連我們之中最懂醫術的安夜梧兄都被派去做別的任務了,叫我們四人去白鷺園作甚?”季洹慢慢悠悠賞著一路美景,搖著扇子樂顛樂顛地走著,想來是熬了幾天課業好不容易能出來放放風,便心情開闊了。

此時的雙龍城已經雨過天晴,路邊草團子中簇簇繁花正開得爭奇鬥豔,還有些叫不出來的品種也偷偷藏於其間,引人注目。不知是根莖經過洗禮還是喝飽了水,這些花花草草繽紛一個個精神頭勁十足,簡直和季洹那張春曉之色的麵頰有得一拚。

楊岩闌的腳步輕飄但是穩平,永遠保持一個步調,在這點上和塵藻倒是還有幾分相似。他笑了笑沒有答季洹,反問:“你可知花枝瓊月神?”

季洹粉嫩平整的臉立刻皺得如同被水沾濕的紙,誰人不知壺賑桃花堂的季小爺“不羨老彭祖,隻做花下魂”,問他關於神的問題,等於直接讓他考零分。他不情不願地說:“我不熟神譜,你們可知?”

安蓂玖將自己腦子裏所有的神仙品級牌位都過了一圈,並沒有想起任何關於這個名字的線索。他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塵藻,他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很顯然是不想加入這段無關的對話。

楊岩闌得心應手地轉了轉他那把扇子,將扇麵攤在掌中心一展,淩空出現了一個飄落著銀箔的小人。

安蓂玖被楊岩闌這小法術看得呆住了,他記得楊岩闌以前行事從來都是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絕不會浪費時間玩這些,不禁問了句:“哎楊兄,你什麼時候會這種好玩的法術了?”

季洹到底是除了學術以外處處是個明白人,他答道:“安兄,你這還看不出來嗎,當然是為了哄溫四小姐學的啦。”

楊岩闌笑而不語片刻,又開始指使著小人一邊在做動作,一邊在配合他講話:“花枝瓊月神不是天上的神,卻是人間的神。她曾是雙龍城內最大青樓茗菀居的頭牌,原名叫花枝,花名叫瓊月。傳聞她有晨曦破曉之容顏,東方朔月之身段,隻要輪到她獻藝那日,必將賓客如雲座無虛席。”

安蓂玖做恍然大悟狀,他一拍手,道:“你一說茗菀居我便想起了,當年的茗菀居可是舉國上下最清雅的青樓。來去都是文人雅客濟濟一堂,可謂是品茗寫詩有知音,風流倜儻遇紅顏之地。聽說那裏的女子各個懷揣十八般武藝,但是不賣藝不賣身,專門品鑒古玩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