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安蓂璃就漸漸地從一個滿心防備的人,變得開朗了許多。雖說後來和安蓂玖兩人又闖下許多大禍,但兩人的關係是越來越好了。
塵藻聽後心生動容,他隻知安蓂玖待人寬容,待友真誠,竟沒料到他待放在心上的人如此掏心掏肺。
安蓂璃見他看這塤看得出神,便又說道:“先前哥哥三天兩頭就去鄰城偷竹子,我一直不知道他要幹嘛,塵公子一來,我就大概知道了。”
塵藻還沒說話,安蓂玖就從遠方氣籲籲地跑來,抖了抖袖子,匆匆往他懷裏塞了一支竹蛟龍,“給你,喜不喜歡?”
塵藻拿起竹蛟龍細細看著,這隻蛟龍雖不如之前雙龍城所見的那樣活靈活現,但是十分精致,邊邊角角的細節都打磨得十分精致,沒有半點毛糙。
塵藻注意到安蓂璃在偷笑,於是心中了然,淡淡回道:“我一路走來並未看到有攤販在賣這個。”
“我……在前麵看到的,你們兩個走這麼慢,哪裏看得到啊。快些跟上吧,還有好多好玩的呢。”說完安蓂玖又跑得沒蹤沒影。
塵藻隻是看了看懷中的蛟龍,又看了看安蓂璃還沒有收起來的塤,心中有一處好像是突然被什麼撞開了似的,開朗豁達了起來。
待到集市散了,眾人才戀戀不舍地回去,戀戀的是南風修途,不舍的是安蓂玖。但無奈皓月高升,街頭巷尾的攤販已經淩亂收攤,隻剩下一些紙碎趁著風高作祟般在原地打轉。
安蓂玖回到竹染堂後睡不著,便跳上屋頂躺著,也並非賞著什麼美景,隻是這樹影黢黢,樹葉圍著風打著拍子還挺好玩的。他往含暉園那邊一看,隻見安蓂璃趁夜還在勤奮練劍,月光配著碧翠的劍身讓整把劍宛若是什麼夜光珍寶一般,主宰著夜的方向。
安蓂玖輕笑一下,心裏想道:“勤奮者又何嚐不是夜光珍寶,在萬古暗夜各自發光。”
他將頭撇去另一廂房的方向,想看看塵藻是不是睡了,不想卻看見塵藻也陌然坐在屋頂,深色的衣服幾乎要與青瓦融為一體,隻剩一張比皓月更皎潔的臉惹人注意。
安蓂玖飛身跳向塵藻身邊,卻見他神色凝重地看著月亮,眉頭比萬裏堂珍寶庫的鎖還要牢,好像誓要將一輪圓月看出個缺口來。
安蓂玖在他身邊坐下,道:“我隻當你對旁人苦大仇深,沒想到月亮也對不住你啊?”
塵藻聞言,便垂下了睫眉,神情鬆了片刻便又愈發比方才還緊了。
安蓂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月亮,對他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要麼麵無表情,要麼凶神惡煞了。”
塵藻空白著一張臉看向他,像一個剛剛入世未知險阻的嬰兒。
安蓂玖道:“你是不是覺得作為一個殺手是你天生的任務,而後又覺得既然你作為殺手,便無法做你自己?”
塵藻稍稍歪了歪頭,雙瞳來回在安蓂玖眼中掃來掃去,但是他卻沒有真切地在看安蓂玖,而是在企圖去回憶起有關自己的往事。
安蓂玖被他的視線牢牢抓住,無法出逃,像是掉入一個深淵,沒人知道底有多深,或許,根本無底。塵藻的雙瞳中有一潭死水,他常年習慣於將自己禁錮其中隱於一隅。遊離於塵世之外,用旁觀的心態眈視一切,靜候獵物掉落。其實大部分時候有沒有獵物,他卻是無所謂。
安蓂玖見他未答,又道:“其實你不用這樣的,你既可以是等煙閣的塵小少爺,也可以是萬裏堂的塵藻,還可以是大家的塵兄。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你是我的硯台糕。”
塵藻聽完了最後一句,雙瞳從驚慌失措的搜索記憶中戛然停止,定定地被他的話吸引,好像隻憑借這一星半點的字句,他就突然找到了迷宮的出口。他問:“對你來說,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