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這紫蘇梨花白有助眠功效,安蓂玖安睡一夜覺得神清氣爽,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好在昨日救人有功,仙師特許他遲一些去上課。安蓂玖正踏出春竹居時,一個君瀾殿的小家仆便匆匆向他慌張跑來。
她邊跑邊喊:“安公子……安公子,快去幫幫忙,衡珀影出事了!”
安蓂玖被她扯著一路跑,她的聲音連哭帶顫,聽了一路也沒聽出個究竟。但是一到衡珀影的居所,他就看明白了。
此時的衡珀影身體呈半透明狀,肢大肥腫,整個人都像充了水。十指指尖延伸出許多透明的、黏膩的觸肢。一旁的衡珀古靈斜躺在地上,滿地幾乎幹涸的血跡,已經死了。
衡珀影被九木十八林那些妖物妖化了!
此時大家都在上課,而衡珀影的身前正站著拿出水凝劍直指她的塵藻。塵藻是趁著課間來叫安蓂玖上課,不曾想卻被君瀾殿的家仆哭著叫來此處。
衡珀影看起來極其痛苦,哀嚎不斷,聲音從她喉間吼出都帶著水泡的破裂,像一壺沸騰的開水。她用指尖抓撓著自己的喉嚨與頭發,但是指尖全部變成了柔軟的觸角,與皮膚摩擦起來沒有絲毫感覺。
她站著的地方已經被她打爛,屋頂被打穿一個大洞,周圍全都一片狼藉,方才她一定是與塵藻有過一番打鬥。
衡珀影好像想起了什麼,淚水大顆大顆地從腫脹到無法閉合的眼眶裏湧出,她轉頭看向衡珀古靈,對他伸出手。
安蓂玖看到塵藻手中動作,知道塵藻要殺她,便喊道:“不要殺她!”
但隻在一瞬間,塵藻就一劍穿心,將她了結。
塵藻下手極快,安蓂玖話音未落,水凝劍上甚至都沒落得血,衡珀影就倒地了。
安蓂玖衝著塵藻喊道:“你為何要殺她!”語氣裏滿是苛責的怒氣,因為他知道,塵藻若是不想殺她,就算劍已經到了她胸口照樣可以收住。
塵藻蹙眉,有些不可思議地回道:“她已經不是人了。”
安蓂玖將握拳的手收緊,不知哪裏衝上來一股怒火,他怒道:“你沒有看到她方才已經恢複神智了嗎?也是,你塵小公子何時管過別人的死活,那這次你又何必要多管閑事!”
塵藻聞言,臉色一冷,眼裏的淩冽被自己的呼吸強製壓下,他未回話,便要離開。
安蓂玖拔劍向塵藻刺去,塵藻麵不改色地接下了一劍,臉上甚至沒有半分疑惑。他飛身向屋頂破洞跳出,不願與他糾纏。但是安蓂玖直接將屋頂掀翻劈爛,對著他窮追不舍。
此時的安蓂玖身上還有傷,依舊用了十足的靈力,塵藻有擋無接地與他對了數十招,安蓂玖便跪地吐血,動彈不得。
塵藻一驚,他未曾料到自己會傷到安蓂玖。他知安蓂玖心有怒氣,但沒想過要將他打傷。
塵藻收了水凝劍,壓著聲音對安蓂玖說道:“對不起,不會再管了。”便轉身離去。
安蓂玖怒在心頭,但又站不起身,見塵藻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當即一股腥甜衝上喉管,還未來得及反應就不省人事了。
安蓂玖從一陣猛烈咳嗽中醒來,南風修途見他要爬起身,連忙來扶他。
南風修途一邊給他遞水,一邊說道:“你明知道你靈脈暗傷淤積,至今未能痊愈,還用盡十足的靈力與塵藻打鬥,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還有昨天也是,有這麼多仙修在,解決妖祟也隻是早晚的事,你非要用紅水爆沙陣,嫌自己命太長是嗎?”
安蓂玖才剛醒來,神誌尚未清晰,聽見南風修途講的話也不想做回應,也不想喝水,便做了個“不要”的手勢。
南風修途見他未答,又說道:“還有啊,安夜梧去給你煎藥了,這次無論多難喝你都得給我喝下去,聽見沒?”
安蓂玖:“……”
南風修途見他昏迷了一整天,便給他帶了飯,問道:“餓不餓?”
安蓂玖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不過聽南風修途問他餓不餓,口中生津,還帶上來一股苦味,衝得他頭更暈了。
南風修途輕輕“嘖”了一聲,但還是好脾氣地哄道:“我都給你帶了,吃一點吧,要不我喂你吃?反正小時候我也經常喂安蓂璃的。”南風修途將飯從食盒中拿出,舉到安蓂玖麵前,還張嘴像哄小朋友那樣說道:“啊。”
安蓂玖一副不情不願的嫌棄樣子,又搖了搖頭。
南風修途見他正虛弱著,就變著法逗他開心,但他連笑都不笑一下,最後南風修途歎了口氣,拉了把椅子坐到安蓂玖對麵,對他說道:“我聽說了,你對塵藻說的那些話,你不覺得你說的太過分了嗎?我知道他殺衡珀影的時候你想起安蓂璃了,但人家塵藻也沒做錯什麼啊,你這樣胡亂罵了他一通,換我我早就趁你昏迷拿劍劈死你了。塵藻還好心送你回來,為你討藥。”南風修途一邊幫他將被子掖好,一邊對著他翻白眼。
安蓂玖癟著嘴,心裏有一絲愧疚,但還是嘴硬著:“幹嘛啊,他跟你說的啊?”
南風修途說:“你又來了,你明知道他是不會說的。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他向來口不訟直,不辯不解,而且他殺衡珀影還不是為了你。殺人這種事哪裏會好過,更何況是殺一同讀書上課的同儕。他也是一樣,即使從小被教育成殺手,可那是他的命,他沒法選擇。
“衡珀影無藥可醫,必死無疑是事實,當時眾人都在上課,不是他殺人就是你殺人。是他在保護你,讓你無需沾血背負殺人的罪惡感,你還陰陽怪氣地責怪了他一番。真不是我說你,安蓂玖,你這人有時候就太過感情用事心慈無腦了,這大概是你們安家祖傳的,跟安夜梧一模一樣。我知道我說的這些你都懂,就是嘴硬不願意承認。”末了南風修途又加了一句,“怎麼事事你通情達理,輪到塵藻你就想不通了呢?”
安蓂玖聽完就一個翻身躺下,將被子往頭上一蒙,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