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吊的女人(1 / 1)

第三次,已經是第三次看到這個上吊的女人了。

第一次,她一身齊胸襦裙,大袖披衫長垂於地,裙上血跡斑斑,汙穢不堪。鮮血順著手腳滴落下來。融進滿地的水中,淺淺的,堪堪沒過鞋底。

她滿頭滿臉的血,辛書大著膽子上前查看,撥開淩亂的發,抬起女人的頭,用衣袖輕輕擦拭女人的臉。細細端詳:這個女人,不,是姑娘,年歲看起來與自己差不多大。她雖然上吊而死,卻雙頰紅潤,紅光滿麵,看起來甚至比辛書一個正常人還要健康。這正常嗎?

此人麵容正常到辛書不由得伸手探她鼻息。

竟然氣息綿長,平緩順暢!辛書毫不遲疑,麻利的將女子放下來。

“哎,醒醒,姑娘!姑娘……”

許久,女子沒有一絲回應。辛書這才發現,她脖子上竟然沒有勒痕!正常人吊了這麼長時間,脖子上怎麼可能沒有痕跡?除非她不是正常人!

想到這裏,辛書平靜下來。也對,怎麼可能正常,光是她自己就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這麼個上吊的人。

這種烏漆麻黑的地方怎麼可能長樹?怎麼死不好非要上吊!

辛書不再管她,起身離開,繼續茫然的在黑暗中摸索著。辛書離開後,那女子也如煙霧一般,飄然而逝了。

腳下一動,水就在腳邊泛起漣漪,嘩啦嘩啦的水聲在靜謐的空間裏被格外放大。又不知道走了多久,辛書看到一束光,她向著那方光亮疾走過去,隨著她的律動,水流聲愈發的大了,在這樣的空間裏顯得是那樣令人恐懼。但辛書已經不害怕,黑暗中走了太久,她已經麻木了。

就在這時,她第二次看到了那個上吊的女人。一樣的裝束,一樣的神情,一樣的上吊的樹。

辛書湊近看,唯一不同的就是,這次女子身上幹幹淨淨沒有血跡。辛書又一次放下了女子,不懈的輕拍著她,呼喚她。

結果還是一樣,女子依舊沉睡著。這次身上沒有血跡,沒有勒痕的她更像是在沉睡,甚至是做了個美夢一樣的沉睡。麵龐安適,睡的和和美美。

辛書帶著滿腔疑惑,拖著沉甸甸的下肢,再一次挪動起來。這次她連水聲都聽不到了,隻是癡癡的,呆呆的在這一方黑黢黢的天地間遊蕩。

直到,第三次看見這個女子。這次她站在了樹下,那棵枯樹在美麗姑娘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淒清蕭颯。這次,辛書老遠就和姑娘打招呼,她抱著一點點姑娘會回複她的希望,她實在太孤獨了,太害怕了。她感覺再這樣走下去她就要死了。於是,她張開了口:“姑娘,你下來了啊?”

說完這句話,辛書自己都笑了,這還用問嗎?長了眼的不都能看見嗎?這跟問她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不是一樣嗎。

辛書也走不動了,她拉姑娘靠著樹根坐下,姑娘依舊閉著眼睛,像是沒有感知一樣任由辛書拽著她坐下。

“你怎麼不在樹上吊著了?”

“你是不是怎麼吊都不會死啊?”

“你死不了嗎?”

“你是不是不想死?不想死為什麼還要吊著?”

辛書看姑娘一直沒有反應便閉上了嘴,她閉上眼睛仔細回想自己走過來這一路。又問了姑娘一個問題:“你是不是一直在這裏等我?”姑娘終於有了反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淒然的笑。

說完這句話,辛書頭一昏,沉沉的昏迷過去。

“再次醒來她將忘記這裏的一切,至於什麼時候能再想起來,看她自己的境遇、悟性了。”曉春風向辛書恣解釋。兩人一步步剝離黑暗行至樹下,辛書恣蹲下來揉了揉辛書的雞窩頭。

“哎呀。”她嫌棄的把摸了一手的油汙抹在了曉春風衣角。然後將手搭在辛書肩膀,一收一放之間辛書眉目便舒展了不少。

“公然作弊。你給我點兒麵子好不好,好歹我也是今年院裏千挑萬選出來的監察,行監督之任的。”曉春風提起衣角瞅了瞅,歎了口氣。

“考完了嘛這不是,你就當瞎了眼了沒看見不就行了嗎。”辛書恣毫不在意,接著說:“不知道小書看到的是什麼樣的境界啊?你也看不到嗎?”

曉春風搖搖頭:“隻有她自己能看到,起來吧,走了。再遲我真兜不住你。”

“嗯,走吧。”辛書恣站起來拍拍塵土。

“你真看不見啊?”

“我真看不見!”

“你們監察都沒有什麼特權嗎?”

“我就是個監察又不是考官,哪來那麼多特權。”

“那你當個什麼勁兒啊……”

兩人結伴再次隱入暗夜。

睡夢中,辛書感到一陣輕快,一直鬱結於胸的沉悶感緩和了不少。夢裏聽見一個女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講什麼“監察”“院裏”之類。哎,好聒噪的。

辛書回憶:我是怎麼來到這裏的?是個叫辛書恣的說是我姐姐,帶我來的。這裏叫,叫什麼來著?想不起來了。我來這裏做什麼?

我來這裏做什麼?

故事的開頭便要從那個小村子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