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和往常一樣,我在早上的三點準時睜開了眼。依舊有小蟲子在眼前不停地轉圈,各種形狀,手會發麻,這個世界仍舊沒有人愛我。我的大腦裏有許多場景,是很多不堪的回憶,是令我難以回首、想隱藏一輩子的回憶。頭仍舊是有偏頭痛的情況。人們仍在繼續著戰爭,各種各樣的。這不同於古代的冷兵器戰爭和近現代的熱兵器戰爭,是一種直擊心靈的精神戰役。我的部隊隻有我一個人,之前倒是招攬了不少士兵,可大家紛紛倒戈,剩下了我一個人。我在想我還要建立一支軍隊嗎?我想我沒有能力再去建一支了。春天的花會開,瓢蟲友好地立在我的手指上,又快速飛離。今天的我路過那棟代表著權力與金錢的建築物時,又想起了那個女孩,女孩名叫乙壬嘉。那具屍體,漂浮在水麵上的,周圍沒有一個人的,那具屍體。聽聞女孩是個醫學生。在國內,醫學生似乎就是一種智慧的象征,他們擁有最冷靜的頭腦以及最出類拔萃的實操能力。很遺憾,女孩有抑鬱症。那天下午,她一個人坐在那個冰涼的地上,似乎是思考了許久。除去那些令她難以忘卻的可怖想法,“我想死”一直在腦中回蕩。就像我眼中的小蟲子一樣,來回踱步。建築前麵是一個湖泊,裏麵似乎是有野生的可食用魚,偶爾看到一些閑暇人士在那兒釣魚。人們在那兒坐著等待,等待魚上鉤,等待落日的光影蓋住遠方的樹,等待著風席卷路邊的依米小花。五六年的等待,隻開兩天,依米小花的漂亮是以生命為代價的理想。
據說女孩殺過人,是在她高中時期發生的事。抑鬱症雖說不是什麼精神疾病,但是女孩被自己身邊的人逼成了雙向情感障礙。她經常性地砸東西,情緒上來時喜歡看見事物的破碎。可以是打碎的玻璃,踩扁的塑料瓶,受傷的手臂,疼痛的大腿上爬滿著淤青。那天她的憤懣情緒又充斥大腦,腦袋裏是一團熱乎乎的玩意兒。在每個腦內空間膨脹,若隻是為了宣泄內心的不滿,她大可以用髒話控訴一切,可是原來髒話也難以表達她內心的空洞了。她是一個醫學生,解剖動物,研究大體老師,她需要成為一個沉著冷靜的人類,而不單單隻是一個懂美的女生,她需要一些女性主義支撐自己。沒有感覺,沒有實感,對人類無感,無視人類的白眼,把他們當作舞台上的小醜。她獨自一人坐在舞台下,燈光晦暗,空氣幹淨。沒有固定的節目單,也許今天是優雅的芭蕾舞者,或許十分鍾之後芭蕾舞者驟然消失,出現了搖滾樂隊……她就是那麼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裏,沒有挪動過座位,表演者們會向她尋求互動,她拒絕眼神交流,看地板或是舞台後的陰影。她看著這些人的表演,無動於衷。演員自認為高人一等,享受著群體帶來的優越感。人之初,性是本惡的,隻是經過教化,有了規則的約束,慢慢褪去獸性。人本身就是野獸,隻是在社會的框架裏存在法律,存在階級,存在著製衡獸性的東西,人才沒有脫去那張皮。
輔導員的名字叫樂途,重點大學畢業之後又去了重點大學讀碩士研究生,再接著出了國,讀了博士,是非常完美的人生。樂途的父母也是大學教授,書香門第的孩子自然在起跑線上就贏了別人一大截。樂途本可以發揮自己的專業,成為一名大學的教授,可樂途倒是無所謂,圖個清淨,應聘了父親學校的輔導員。雖然隻是輔導員,樂途所任職的大學,門檻都已經全是博士了。再加上外貌條件,樂途是真真正正的人生贏家。壬嘉有抑鬱症,學校裏很少有人知道,她隱藏得很完美,從外表幾乎看不出來,她每天都正常上課,正常完成老師們布置的任務,樂觀開朗......可是學校進行過一次心理測評,壬嘉雖天生聰慧,但抑鬱症的症狀仍舊暴露在了測評表上,那就是她,乙壬嘉,有抑鬱症。那次心理測評之後,作為輔導員的樂途自然而言地把壬嘉叫來了辦公室。
壬嘉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辦公室的門,又頗有些俏皮地把頭探了進去,午休時間,隻有樂途一個人在辦公室,壬嘉禮貌性地笑了笑。樂途表情凝重,但沒有單刀直入,先是問了問壬嘉的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