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江南大營。
夏侯權原本要睡下了，突然聽到士兵稟報道：“夏侯郎君，李煥求見。”
“快快有請！”
夏侯權連忙把鞋子又穿了回去，套上衣服就往門簾處走，端的是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殷勤之態。
深夜寒涼，月色清輝。
李煥身披月色而來，染了些寒氣，看上更為文弱了。
“夏侯郎君。”
李煥行了一禮。
“李郎君快請進。”
夏侯權雖然本人大大咧咧，不注重繁文縟節，可此刻應付這麼個文弱書生，他還是盡量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誠意。
該有的禮節，或者說但凡他所知道的、能注意到的禮節，他都盡量做到位。
李煥是一個很敏銳的人。
從夏侯權主動送他兩海碗菜品起，李煥便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拉攏之意。
這倒不是他自戀，而是李煥對身邊的人有一定的敏銳度。
這位夏侯郎君雖是土匪出身，身上卻很有一種“大王”氣勢，這是一般土匪沒有的。
尋常土匪目光短淺，能占得一個山頭是一個山頭，身上頂多有種類似於“山大王”的氣質。
但這個夏侯郎君不同。
李煥在這人身上看出了一種很蓬勃外放的力量。
雖然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動力讓這個夏侯郎君有如此強烈的拚搏與權力欲望，但這種強烈渴求總歸是一件好事。
畢竟隻有足夠的野心和欲望才能支撐得起長久的大事，而這恰恰是一個上位者所需要的品質。
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今夜李煥主動來探訪這位夏侯郎君。
其實他做的很冒險，不僅是因為他姿態主動，更在於……這個夏侯權隻是個土匪頭子。
別的同行尋找主子，首選各方麵都很優越的世家子弟，比如像傅玄縱那樣的；次之選稍微家世弱一點的普通貴族子弟；再不濟，也會選一個落魄貴族子弟。
倒不是說隻有貴族子弟才配當主子，而是因為貴族本身就具有一種底蘊和號召力，這是一種天然的優勢。
而且，貴族自身教養良好，哪怕落魄了也依舊教養底子還在，尊重文人、尊重知識、尊重智慧是貴族骨子裏的一種傳承。
可要是貴族之外的人就未必是這樣了。
尤其是像夏侯權這種土匪野路子出身的人，這種底層人——連寒門庶族都算不上的底層之中的底層百姓，往往缺乏對文人的尊重，也缺乏對知識的敬畏。
這種人通常是靠拳頭打天下，也隻認拳頭的道理，現實教會他們的就是拳頭。
他們幾乎沒借助什麼所謂的文人力量，因而也就輕視文人，輕視所謂的文人知識。
也正是如此，若是有得選擇，文人通常不會選擇這樣野路子出身的人作為自己的主人。
可現在，李煥覺得自己似乎沒得選。
或者說，他覺得麵前的這個人很可能會是他目前的最佳選擇。
“夏侯郎君打哪兒來？”李煥問道。
“揚州。”夏侯權道。
李煥又問道：“從揚州到鎮江，不知夏侯郎君沿途都看到了什麼？”
夏侯權略略想了想，神情凝重地道：“叛軍橫行，朝廷軍無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