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秋獮與外交齊頭並進。
小宮女急匆匆從殿外趕來,“長公主殿下,戎狄使團都進宮了,您快些出發去宴會吧!”
“別急,他們從宮門口進來,肯定不會比咱們快,趕得上。”明珠又把唇上的胭脂勻了勻,拿手帕擦了手,“去那麼早又不開飯,還得應酬個沒完,不如踩著點,省事。”
“話雖如此,到時候必得遭人非議了。”小宮女苦著一張臉,跟在自家主子身後。
“她們愛嚼舌根,又不是僅僅這一件事,是因為她們本來就看不慣我,我做什麼她們都看不順眼,既然如此,還不如我自己痛快。”
明珠坐著轎輦,如今天氣轉涼,沒有工業化的氣候升溫,盛暑天過後,倒感覺比空調房裏更舒心自在。
“長公主駕到——!”
殿門口的太監尖銳的聲音響起,邁著步子的明珠一陣畏縮,一定要這麼大張旗鼓地出場嗎?
眾人齊齊向門口投來目光,嬪妃席上精彩紛呈,仇視、輕蔑、討好、好奇,明珠很久沒有見過如此麵相豐富的群像戲了。
兩相比較,皇子皇女這邊寡淡不少,除了偶爾一兩個嫉妒的家夥,其他人倒頗為尊敬,想來這兩年的轉變,這讓這群孩子對自己這位唯唯諾諾的皇長姐,有了巨大改觀。
站或坐著的人彼此就像動物園裏的動物一樣,相互觀賞。
明珠一眼就注意到自己的位置,老二的確是按照自己給的標準安排的位置,此處地勢高,將兩側之人盡收眼底,但他也沒說就在皇帝跟前啊!
看著自己那位老父親一臉不值錢的笑,明珠歎了口氣,徑直走過去。
“公主來啦,把奶茶給公主端上來。”皇帝催促身旁的宮人,扭頭對著明珠柔聲道,“別喝太涼的,我叫他們熱完放到常溫,等你來再端上來。”
“哦。”明珠瞥了眼麵露羨慕或嫉妒的眾人,內心複雜。
原本這份珍愛,是無人與她爭奪的,別人也沒有資格,現在台下的這些陌生女人、孩子,她們的視線令她抵觸,厭惡。
她知道這是她們的生存之道,也知道她們麵對的人是皇帝,而不是自己的父親賀建民,可獻媚也好,爭寵也罷,那些行為都無時無刻不讓她反胃。
就在這時,號角聲響起了。
“戎狄使團到——!”
猛士入殿,個個披發衣皮,配上獸齒瑪瑙飾品,一股濃鬱的遊牧民族氣息侵襲而來,為首的男人身材魁梧,目光如炬,宛如閑庭信步的黑豹。
“參見大梁皇帝。”男人率部眾行禮。
“快請起,戎狄的男兒果然名不虛傳,想必這位就是大王子翟渠吧。”
“是。”翟渠嗓音低沉,富有磁性。
坐在上位的明珠捂著嘴,一個勁兒憋笑,暗自讚歎這人胸肌好發達。
站在大殿中央的翟渠似有所感,目光移向皇帝身邊的明珠,兩人猛不丁地對視起來,明珠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她不是有意的,實在是被吸引了。
“尊敬的大梁皇帝,我族曾捕獲一頭神鹿,此鹿通體赤白,聖潔無比,特獻與陛下,以示心意。”
“噢?好啊,也讓大家開開眼界。”
“抬上來。”翟渠吩咐部下。
沒一會兒,一個近一人高的籠子便被幾個壯漢抬了上來,翟渠扯下遮布,大殿眾人紛紛發出驚歎,坐在後排的人也忍不住探頭。
“哇,當真是純白的鹿!”
“連鹿角都是白絨。”
“此乃祥瑞!”
皇帝不自覺起身,下了台階來到籠前,不停打量。
明珠雖提前聽鬆蕪描述過,但終不敵親眼所見的震撼,她緊隨其後起身,站在皇帝身旁。
這頭鹿其實比她認識當中的麋鹿小了很多,作為體型最大的鹿類,成年麋鹿的身長可達兩米,眼前這隻估計也隻有一半。
她好奇地走上前,伸出手探進籠子裏,撫摸著麋鹿的額頭,這隻麋鹿應該被抓後由人類飼養了一段時間,很親人,乖順地任她撫摸。
毛發確實不是染料所為,是自然的白色。
“白化病。”明珠喃喃道。
大殿一片寂靜,不知不覺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尤其是翟渠,眼神充滿探究。
明珠回神,抬起頭,發現大家都在看她,深覺不妥,求助地看向皇帝。
“哈哈,這鹿真是不同尋常,真是難為你們一片心意,欣賞完了,大家落座吧。”
皇帝的話一出,這段小插曲便被遮掩過去,大殿內又恢複一幅熱鬧景象。
“今日戎狄使者們前來獻寶,便是兩國交好之見證,祥瑞現世,便是蒼天庇佑國土之下百運昌隆。”二皇子起身敬酒,“兒臣恭賀父皇承天順達,江山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