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猛地抬頭,用驚疑的眼神瞪著李紈,李紈卻視若不見,徑自吩咐人各自整理。
鴛鴦看賈母如此,心裏也不是滋味。下意識的去咬嘴唇,卻疼的倒吸了一口氣,這才想起自己的嘴唇早被自己咬爛了。
“老太太,要不......咱們去找林姑娘吧。她是您的親外孫女,不會不管您的!”
鴛鴦猶豫了一番,提出了自以為的可行的方案。
賈母心中一凜,想起了林黛玉被接走時看著自己失望怨恨的眼神,閉上眼哀歎一聲:
“林丫頭......指望不上了。”
站在一群人最外圍的紫鵑聽有人提到林黛玉,目光一閃逡巡了一圈,最終又暗淡了下來。
林黛玉在賈府也算是受害者,再加上是忠臣遺孤,皇帝也實在不好把她和賈家人歸類到一起。正好時冬曉又時不時的在太後跟前提一提她,皇帝也就順便的聽了一耳朵,最後就幹脆以體恤已亡忠臣的名義找了個由頭,不將她同賈家人一起治罪,而是暫時送進了承安公主府,待擇日進宮給太後請安,再做定奪。而紫鵑,經過青桃的開導,林黛玉本就對她有了芥蒂,再加上她的賣身契又還在賈母手中,也就沒有被林黛玉帶走。
不過賈府的其它仆婢都被當做了財產充公,隻有鴛鴦,因為對賈母忠心,要以死明誌,最後抄家的官員不想鬧出人命才同意賈母把她帶走。紫鵑原本也是要充公的,要知道,在古代被抄家充公的仆婢們會被再次發買,其中年紀小的還好,年紀大的就很難再找到主家,而像紫鵑這種正當年的又有些姿色的,人牙子為了買個好價錢,結局就可想而知了。若不是林黛玉念及多年的主仆之情,替她說了情,隻怕她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鴛鴦想起林黛玉現在所在的公主府,心裏想著賈母此時心中怕是恨極了賈環母子,必是不願意去向他們低頭的。索性也不再提林黛玉,愁眉苦臉的去想其他出路。
等眾人都各自整理整齊,李紈有意無意的看了賈母一眼,便帶著眾人要去找賈赦。賈母想不出自己還有何處可去,隻得白著臉跟著李紈走。
賈赦為了生活不受榮府的影響,特意將宅子置辦在了離榮府較遠的外城。從賈府到賈赦現在的院子,腳程快的半天就可以到,可是這群‘主子’們平日裏出門不是馬車就是坐轎,哪裏徒步走過這麼長的路?一群平日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主子’們,走了大半天,眼見著太陽都西斜了,才剛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就走不動了。
大清早天剛亮就被人從床上叫起來接旨,到了快中午又被官兵們記錄好名冊趕出了家門,早飯午飯都沒吃,到現在一群人已經是又餓又累,有幾個已經是不顧形象跌坐在地了。
李紈也累得不行,卻看著眾人什麼也沒說,隻是隨著眾人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休息。賈母年紀大了,即使後來被鴛鴦背著,此時也連喘了幾口氣。
一群女人不遮不擋停在大街邊上,還是往日裏高高在上的世家貴婦,怎麼能不吸引眼球?好在此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街上的人不多。更好在,就在他們停下沒多久,賈赦和賈璉親自帶了人駕著馬車過來了。
一群人看賈赦來了,一個個好像見了救星,往日裏對賈赦的不屑、鄙視全都拋到了一邊,爭著上前拉關係、打親情牌。賈赦繃著臉對這些人一律視而不見,直至李紈上前行禮,賈赦才鬆了臉皮輕歎了一聲。然後徑自越過眾人到賈母跟前,磕了頭請賈母上車。
賈母盯著低著頭的賈赦看了一會兒,扯著嘴角冷笑一聲:
“怎麼敢有勞賈大老爺,你這賣家求榮的生意做得好啊!賈環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把自己家祖宗都給賣了!如今賈家被抄了,賈家的男人們也都被下了大牢,你滿意了?!賈家就是毀在了你手裏!此時又何必來惺惺作態!”
賈璉氣的臉色發黑,如不是父親攔著,早反諷回去了!
賈赦低著頭,閉了閉眼睛平複心中的不平。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母親還是想把所有的錯都推到自己身上!
“賈家為什麼會被抄家母親應該比誰都清楚!”
“你!”
賈母看賈赦來接她,並對自己還如此恭敬,便以為還可以以孝道來拿捏他。此時身受地位危機的賈母,正需要一個炮灰來立威,便想著拿這個不孝子來開刀,隻是忘了今日的自己已經不是往日的老太君,賈赦也不是她了解的賈赦。
“你竟然敢忤逆親娘?!你怎麼對的起賈家的列祖列宗?!”
“對不起賈家的列祖列宗的是誰?!”
賈璉冷笑著咬牙切齒的怒聲質問賈母,賈母被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嚇的後退一步,還好有鴛鴦過來扶住了。
賈赦深吸一口氣,心裏笑自己愚孝,到了現在還顧忌什麼母親的顏麵!
“我今日前來,是還念及我們的母子之情。若母親還願意讓我贍養,就請母親看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不要再拎不清。以後安安分分的做老太太,我自當盡人子的孝道!如果母親還是想像現在這樣鬧下去,我會送母親足夠養老的銀錢,然後扭頭就走,此後再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