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想過信王府的人會發現異常，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好在她換了裝扮，和這街道上大部分百姓一樣身著粗布衣裳，也沒打扮得多離譜，隻是作一副不起眼的村婦打扮。
臉頰脖頸手背這些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抹了粉，白瓷一樣的肌膚頓時變得黑黃，丁點看不出本來的膚色。
像作畫一樣在臉上勾勒幾筆，原本秀美的輪廓變得扁平，鼻頭變得塌且大，形狀優美的眼睛成了略微耷拉的毫無光彩的三角眼。
雲瑤如今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四荀開外平平無奇的中年婦女。
想來就算崔無衍麵對麵站著，也認不出她來。
出了鄢都，路上靠著幹糧一路緊趕慢趕到了朔夜城才找了個路邊拐角處不起眼但食客不少的茶攤歇腳，稍稍喘口氣。
一碗牛肉麵，一盤幹果，幾樣蜜餞，外加一壺紫蘇飲子。簡單但味道一絕。
尤其在她啃了那麼久沒有滋味的幹糧後，極大撫慰了她的味蕾。
就在雲瑤大快朵頤，感歎著街邊小攤上的吃食意外讓人驚喜之時，城中傳來了異動。
披甲執銳的士兵呈兩列進城後留了幾個守在城門口，其餘人進城後四散開來，之後在街頭巷尾穿梭，城中可疑之人皆被盤問。
這些兵丁的鎧甲雲瑤可太熟了，當初她被崔無衍帶著上路時可是看了一路，當時楚軍就是如此打扮。
崔無衍調了兵過來抓她？意識到這點之後，雲瑤的心霎時涼透了。
照現在的情況，她出楚國國境的日子遙遙無期。一個不好，說不定就被抓回去了。
茶攤的位置比較偏，雲瑤抓起手邊的包袱正打算趁巡查的人過來前悄悄離開。
一抹突然出現的熟悉身影讓她身子微微一顫，迅速低頭，借著吃麵的動作遮住自己的臉，頭埋得要多低有多低。
一麵極力穩住心神，淡定得跟普通食客沒什麼區別，心底則嚎叫著：要命，崔無衍怎麼也來了？莫不是天要亡我？
最讓她絕望的是，在她默默祈求著：希望老天保佑，不要讓崔無衍看出她的破綻時不知道老天是不是存心戲弄於她。他居然提步朝她的方向過來了。
雲瑤餘光掃視著周遭，默默思索著待會兒一旦情況不對她該怎麼跑才能脫身。
其他人並沒有過來，最近的人在五百米開外。此時，崔無衍身後隻跟著一左一右兩個隨從。
“等等。”喧嚷的環境裏男人突然響起的聲音仍然有不小的存在感。
雲瑤抓著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得身子發軟，那一瞬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不過，在久等不到人過來後她意識到不對勁，微微抬眼，隻見崔無衍身後那兩個隨從在距茶攤僅有幾步的地方攔著兩個姑娘盤問著什麼。
原來，不是叫她啊！差點被嚇出心髒病來。比她在現代坐五環過山車還要刺激。
不過，在嗅到一抹熟悉的伽南香時，她意識到她的煎熬仍然沒有結束。
垂眸，一截煙藍色鑲嵌著銀絲流紋雲滾邊的袍角映入眼簾。
視線往上，腰間那條青色寬邊錦帶上掛著個熟悉至極的湘妃色蓮荷紋荷包。
荷包原本是她的，不過，後來被崔無衍強行拿走了。
雲瑤旁邊站著的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他到底有沒有識破她的偽裝，她也不得而知。
茶攤外左側是崔無衍的兩個隨從，他本人就站在她左後方。
如此情境，唯有往右邊跑方有一線生機。之後再迅速竄進右邊的巷子。當然，前提是她跑得過崔無衍。
甚至於……那條巷子裏有沒有崔無衍的人，雲瑤也不得而知。她隻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跑了再說。
好在這隻是個支了棚子的茶攤，比起隻有一道門可走的鋪子，可謂四通八達。不如困獸被動。
知道雲瑤擅偽裝，崔無衍進了茶攤後睃巡著每一個食客，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
正常情況下，普通人在看到官兵時大多會麵帶惶恐。
這種反應不一定是心虛，更多是因為普通老百姓看到官差而懼怕，心生膽怯。
當然，不乏有膽大之人，別說見官兵，就算見人當街殺人亦能夠麵不改色。
崔無衍觀察了半晌，發現茶攤上大部分人屬於前者。後者寥寥，但臉上亦有好奇之色。
可是有一人，與其他人都不同。看似對外界的事毫不關心，一副隻顧著吃麵的專注模樣。
按理來說她的行為沒有可疑之處，但對象換成一個年紀不小的婦人，莫名帶著幾分違和感。
崔無衍探究的目光一一掃過婦人的坐姿，之後是握筷的手背，往上再到婦人看上去自然的黑黃皮膚，最後停駐在爬上了皺紋的臉頰上。
隻靠女子的妝粉塗抹能達到這種真實的程度嗎？
崔無衍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人，試探道：“柳雲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