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的家鄉(1 / 3)

張富貴出生在四川的一個屁大點的小村莊,說不上多麼淳樸的民風,偶爾也有老光棍調戲小寡婦、半大孩子偷雞摸狗,還能常常見到寨子東邊的老王頭故意去占老李家的地,農村人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少不了又是一翻辱罵打鬥。

寨子裏總共四十多戶人家,每戶人家都自給自足,仿佛是與外界隔絕了一樣。那一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熱,下地幹活的人仿佛能在橋邊的吊沙樹下趁著樹蔭一坐就是一天。

十多雙眼睛彙聚在供奉著天地君親師案板後麵房間的牆壁上。

接生婆滿臉的汗水來不及擦,熱水和毛巾換的速度還趕不上用的人的手,一個滿臉好似布滿了溝壑的男人吧嗒吧嗒的抽著當地特產的老旱煙袋,裏麵裝著最廉價的黃色煙葉,解放鞋上的破洞正跟隨他的主人來回走動著,那顆焦躁不安的心就像當年的夏天一樣格外躁動。

每個人都蹲在青石板鋪成的堂屋房簷下等待。

嗚啊!嗚啊!突如其來的啼哭,嬰兒呱呱落地,張為民的妹妹從房間裏麵跑了出來。

“生了、生了,是一個大胖兒子。”

老張那像菊花簇擁一樣的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一路小跑進房間,看著躺在床上睡著的堂客和接生婆手裏抱著的娃兒。

一路踉踉蹌蹌的到了床邊接住孩子講不出的都是喜愛,看著熟睡的媳婦和手裏麵的孩子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據說出生的時候張富貴就四斤多,不像正常嬰兒一樣,孩他爹常說可能是因為在娘胎裏沒吃好,像個癟猴一樣差點沒挺過來。

他還有個哥,叫建國,和他不一樣的是他哥才十來歲就長得和二十幾歲的壯大小夥子一般,從小村裏麵的人都喊他哥建國,不知怎麼的到富貴這裏就直接不叫名字變成二狗了。

從小二狗就渾身毛病,不是感冒發燒就是跑肚拉稀,最為嚴重的一次是在五歲那年,那天晚上就開始發起了高燒,去鎮上的衛生院檢查,隻有幾名赤腳醫生的小醫院不能確定是什麼病,隻能胡亂開了一些退燒藥來搪塞老張,似乎是怕老張再繼續糾纏,便草草的將人給趕走了。

老張隻能帶著自己的堂客和孩子回到了那個小山村。

太陽還是一樣的黃,天還是一樣的熱。

回去吃了藥,沒有一點效果,依舊是高燒不退還一直說著胡話。二狗的娘叫做王彩霞,這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兩天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退燒的跡象,王彩霞做了一個決定,帶孩子去那遙遠的從未去過的縣城治病。

賣了,家裏用來耕地的老牛和牛犢子,品相不算太好,可也總歸賣了個好價錢,還有那喂養的準備用來過年的兩頭肥胖胖的大花豬,還在怪快的哼吃哼吃的拱著豬食槽裏的食,也一並賣了。

老張將用家裏的幾頭動物換來的七千三百二十塊錢和自己種地賣糧食煙葉攢下的三千兩百塊錢用塑料袋和布包了好幾層交給了自己的媳婦。

“在外麵小心點,把二娃治好,不要把錢打落了”。

這是那個男人說的幾句話。

沒辦法,家裏還有幾塊貧瘠的土地等著伺候,唯一幾分肥地裏的煙葉還沒收,走不開。

王彩霞一個人帶著孩子第一次出了遠門,從鎮裏坐大客車去縣城,二十個多小時的路程,印象中那大客車好慢,搖搖晃晃的車上擠滿了人,使得本來狹小的空間更加逼仄了,車子渾身除了喇叭不響,其餘部位都叮呤當啷的響個不停,車上始終環繞著讓人想吐的廢機油味。

對於從沒出過遠門的王彩霞而言,河流下的石子河村已經是他去過最遠的地方,因此他隻能帶著孩子躲在角落的最後一個位置,不停的東張西望,手裏緊緊抱著熟睡的稚子。

客車頭,搖啊搖。

二十多個小時的路程,王彩霞餓了就啃點從家裏帶的包穀麵饃饃,渴了就喝點皮壺裏的水,在周圍團坐的人注視的目光下頭慢慢變得越來越低。

後來王富貴問起父母當年為什麼不把他直接丟掉重新生一個,老張默不吭聲,隻有王彩霞挽起鬢角早已發白的幾根頭發別在耳朵後麵,淡淡笑著說道:“你是我們的娃子,我們不給你治,還有哪個能給你治”。沒人注意到王彩霞的眼睛慢慢開始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