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眾仙女都叫道:“姐姐莫氣了,姐姐也是受人之托,原沒想到會有此一劫。萬物運作,逃不出個緣法,焉知今日之事不是天意所為?隻如今這人可怎麼處置,還全憑姐姐拿主意。”警幻冷笑道:“還有什麼話好講的?罷了,也是我多事才惹得今日之禍事,若是上仙問起,全讓我擔了就是。此人此地也不宜久留,讓他去往迷津中回去罷!”說完領著眾仙女拂袖而去,隻留一個還在原地,卻是那個看著迷津的仙女,叫了寶玉和她去。寶玉已是戰戰兢兢,身不由己地隻得跟了去。
果真至了一處荊棘遍地,狼虎同群之地,但見眼前唯一道黑溪相阻。有一個小木筏子停在邊上,上有兩個人,一個掌舵一個撐篙,穿得黑蒙蒙的,看不清五官。那仙女道:“去罷,還等什麼?”便推他上了木筏轉身不見了。寶玉呆呆站在筏子上,任憑那兩人擺渡,晃晃悠悠將至對岸還未至時,聽得溪中水聲響動,冒出許多夜叉海鬼,將嚇得尖叫的寶玉拖將下去。
寶玉數次掙紮,方才轉醒,但覺汗濕衣襟,回想前事,說不出的害怕悵迷。又躺了好一會兒休息,才有力氣喊丫鬟過來服侍。眾人見他臉色不好,問起隻說做了噩夢,便喝了兩口端上來的桂圓湯,遂起身整衣。襲人伸手替他整理時,寶玉不經意一著眼,看她越覺熟悉,細細一想,竟和強帶他去迷津的女子相貌極像,不由得心中一驚,已然起憎,推開襲人,隻命晴雯上來服侍。襲人不明就裏,也不敢問,垂手退下。
遂至賈母處,得知鳳姐兒喜事,不由得也為她高興。寶玉又和姐妹們說笑一會,神清氣爽,將中午之事拋開。待吃完飯,回到屋裏,見襲人不在,心裏竟輕鬆幾分,寶玉於是便與晴雯麝月說笑玩耍。待襲人款款而至,寶玉見燈光朦朧之下她的樣貌越發迷糊,仿佛就如夢中一般,心裏發毛,不理襲人,轉身上床躺著了。眾人見了寶玉如此,也隻道他累著了,便服侍他安歇。
賈璉得知鳳姐兒有孕,喜得不得了了,忙令丫鬟傳令管事媳婦今後無大事不要來打擾她,又招齊丫鬟訓話,叫她們好生看護鳳姐兒,不得偷懶。在和太醫研究了這段時日的飲食方子後,特地開了個小廚房,叫下人好生洗淨肉菜細細按每日製定的食譜做出來給鳳姐兒食用。自己將差事能推得都推卻了,盡量多陪著鳳姐兒。鳳姐兒見賈璉這一陣忙碌,心裏詫異卻也不多說什麼,也想好生休養十月生出個康健的孩兒,明白他的做法有益無害,就順從賈璉這樣做了。
鳳姐兒開始每日無所事事起來,這讓習慣了發號施令的她很無趣。想著那些管事媳婦沒了她的約束背地裏不知怎麼念佛稱願,心裏就不舒服。按著賈璉的安排,每天都要到院子裏走走轉轉,再和過來看望的邢夫人王夫人,並尤氏秦氏和姑娘們說說話,這樣的日子一久了其實就沒什麼意思了。
一日,鳳姐兒喚平兒時卻被豐兒告知她被周瑞家的找去,兩人不知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事。不一會兒,平兒便回來了,鳳姐兒就問她出了什麼事。平兒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有個叫劉姥姥的村婦不知怎麼尋摸過來了,她姑爺祖上做過官,也姓王,因同姓便和奶奶娘家連了宗,認作侄兒,卻是有親戚之宜的。如今他們家敗落了,劉姥姥和他們一處過,家裏也隻有幾畝地在田裏過活,論人口也還有她女兒女婿一家子罷了。因這些日子艱難,想來上門攀攀交情,叫奶奶幫幫的意思。”
鳳姐兒笑道:“怎麼找上我了?應該問問太太才是。是了,想是太太如今事多,能推的都推了,這才找到我這裏來。也罷,就給她問問,大不了給些銀子就是了。”便讓豐兒去請示一下王夫人,自己低頭思忖一番,這劉姥姥還是個奇人,就這麼過來了,不說別的,這份膽識就不錯,讓枯坐在家的鳳姐兒難得起了好奇之心。如今幫襯她家幾十兩銀子的事,不過是舉手之勞,對她而言卻是莫大的恩惠。鳳姐兒自懷孕以來,格外疼惜腹中孩兒,也在閑暇之時和王夫人聊天受了影響,也想學著做些齋僧敬道,惜老憐貧舍米舍錢的功德事,給孩兒積福。這劉姥姥就是現成的一個很好的對象,如此要施舍,莫不如親自去了,更顯得自己心誠,讓人家承足自己的人情。再者,劉姥姥是打著王家人旗號來的,除去邢夫人王夫人不談,她也是最好的接待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