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兩清(1 / 1)

常平殿的一場大火來的無聲無息,被宮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從內殿燒到了前殿,火舌如同一個巨大的怪物,吞噬著一切。

寧然之趕來的時候大火還未撲滅,宮人們一麵畏懼著麵前的熊熊大火,一麵又害怕寧然之的秋後算賬,瑟瑟發抖的拎著水,到了才發現水已撒了大半。

據那日活下來的宮人們說,陛下看到巨大的火勢竟不顧自身的安危直直往裏衝,被近身內侍們死死按住動彈不得,這位年輕的帝王披頭散發,狀若瘋癲,一會兒吼叫著要進去救人,一會兒又苦苦哀求上天,宮人們被嚇破了膽,除了救火的人都跪的老遠。

大火燃了五天五夜才撲滅,富麗堂皇的常平殿付之一炬,連帶著旁邊的寧平殿也被燒了大半,皇帝從開剛開始的瘋狂,到呆滯,最後到麻木,一直枯坐在常平殿門口,好像是在等什麼似得。

可終歸什麼都不會出現。

此刻蘇恒正坐在一駕小小的馬車裏,掀開窗幔,車外的景色已從繁華的街道變成了山間小路,路過市集的時候聽到百姓在低聲議論常平殿的這場大火,她並不擔心寧然之,她比誰都更了解他,走上帝王之路不易,他絕不會為了誰而放棄,包括她自己。

馬車一路向北,風景也逐漸變得荒蕪,漸漸地蘇恒竟發現牆上貼滿了她的畫像,畫像下的字並未說她是國母,隻說是常平殿走水的重要人證,如若看到以禮待之,再通報官府。

蘇恒再也不能隨心所欲走出馬車,甚至還要改道其他路。

果然寧然之不會輕易相信蘇恒葬身於火海,哪怕預留的屍身與自己身形十分相似,哪怕屍身裏藏了寧然之親手刻的玉牌。

聽馬夫小六說宮裏發生了大事,容妃自擬了罪己詔,將自己放火燒宮一事坦白的一清二楚,連帶著這些年在宮裏作的惡也說了個明白,陛下盛怒之下把容妃丟盡了慎刑司,聽說容妃死的極其慘烈,但此事卻沒了牽連到明慧王。

蘇恒明白,寧然之是有仇必報的性格,沒有波及到明慧王隻能說明現在還不是時候。

隻是國母薨了這麼大的事,一直被隱瞞著沒有發喪,難道他真要上天下地將自己翻出來不成?

一路小心躲避盤查,終於出了雍城,踏入了崇州的領土。

蘇恒以紗覆麵,終日遊跡山間或書坊,拿著一支筆一本冊子寫寫畫畫,塗塗改改,正當眾人好奇之際,卻發現這名奇特的女子已不見了蹤跡。

就這樣蘇恒慢慢的將自己手中的冊子補充完成,而這一過就是五年。

蘇恒看著眼前這一張巨大的堪輿圖,終於笑了起來。

這張堪輿圖是用絲織成,畫好後放置碳上烘幹,水漬不暈,蟲食不腐。

她小心將其疊好,放置在縫製的牛皮紙袋裏,命小六送去給玄應國的暗樁。

阿然,曾經我是想和你共白頭的,可不知為何走到了如今這步田地,似乎相忘於江湖才是我們最終的歸宿。

當年你遊曆九州最大的心願便是繪製一張把整個九州囊括在內的堪輿圖,卻因著我的緣故被迫中斷了此事。

現在我幫你完成了。

阿然,如此,我們就算是兩清了。

寧然之靠坐在耘樟院的葡萄架下,輕輕地撫摸著堪輿圖,良久,薄唇輕啟:“傳旨,皇後薨逝,國喪三年。”

他抬頭看了看葡萄架,感歎這棵藤可真是嬌氣,離了恒兒的照料便尋死覓活給人看,今年更是一顆果子也沒結。

或許,這也是我和她的結局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