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棵大樹遮天蔽日,地上的雜草足有半人高,荒蕪中隱藏著一座小小的孤墳,它沒有華麗的大理石修飾,隻有一塊簡單的水泥墓碑,上麵刻著已經有些掉漆的文字:“愛妻楊雪之墓”。
蔡金龍抱著女兒默默地站著,良久,勉強笑道:“小蝸牛,這是媽媽,叫一聲‘媽媽’!”
“啊——啊——啊——”小蝸牛含糊不清地叫了幾聲,雙手毫無目的地在空中亂抓。
可能是女兒太重了,蔡金龍有些體力不支,他試著把小蝸牛放到地上,誰知她腿一軟便坐到草地上,嘴裏不住“啊——啊——”叫著。
蔡金龍蹲下來,一隻手圈著女兒的身體,取出毛筆和紅油漆,仔細填著墓碑上的字:“小雪,我又帶女兒來看你了,你瞧瞧,小蝸牛已經四歲了——記得當年她剛出生時,因為你離我們而去,我幾乎沒好好看過她,隻依稀記得,那時的小蝸牛長得皺皺巴巴的,哪兒有一點女孩的樣子,可現在,越長越好看,越長越像你。”說到這裏,蔡金龍含著眼淚笑了,撫了撫女兒的頭發:“當年你為了生下我們的孩子,吃盡了苦,受盡了罪,可是因為我的無能,隻能眼睜睜看著你走——我們的女兒,在一歲時發高燒引發腦炎,現在已經四歲了,仍然無法站立,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不過不要緊,現在醫學這麼發達,隻要我們不放棄,總有一天,小蝸牛會像其他孩子一樣,蹦蹦跳跳地上學開開心心地玩耍,還有,我會讓你聽到,她叫一聲‘媽媽’……”
“小雪,小蝸牛查出腦炎的那一天,我們的店被人洗劫一空,四年的心血,付諸東流,那一刻,我簡直萬念俱灰,真想……其實這些年來,我不止一次想到自殺,死了就能和你在一起——可是想想咱媽,還有小蝸牛,又不得不硬撐下去!”
“也許是你在冥冥之中保佑我吧,原本已經山窮水盡了,你二哥卻意外地找到了我,還給我介紹了一份工廠的工作。我現在每天六點上班,晚上加班到八點,苦是苦了點兒,可一個月有近兩萬塊呢!我現在有什麼資格喊累?每天玩命工作,隻為了多賺一點兒錢給小蝸牛治病。”
蔡金龍把一束鮮豔欲滴的玫瑰花放到墓碑前,小蝸牛含糊不清地叫了幾聲,瘦瘦的小手伸向紅豔豔的玫瑰花,蔡金龍握住她的手:“玫瑰花好看嗎?這是我第一次送你玫瑰吧?你以前從來沒有向我提過任何要求,一次都沒有!你越是懂事,我就越覺得對不起你,哪個女人不喜歡花呢?從前的我一門心思想著怎麼多賺一點錢,忽略了你,更是虧欠你太多,我想,如果有來世,我一定盡我所能好好補償你!自從考到錦州上大學那一天起,我就被身上的責任壓得喘不過氣來,一心想要出人頭地,想功成名就,想讓爸媽弟妹以我為榮,這些年來我似乎從沒真正愛過誰——對於曉露是這樣,對你……也是這樣。可是當你真正離開,我和小蝸牛還有媽相依為命這些年,我才發現,我是那麼愛你!多少次午夜夢回,我都會看見你,有時候憂愁,有時候開心,是不是你也放不下我們,才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