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喜雨,眼下又正值梅雨時節,雨已經細細密密落了多時,岸上的攤販叫賣聲零零落落已是聽不清,江上畫舫歌舞升平,管弦交錯。
此時,一隻客船漁火微明,船夫口中還在唱著江南特有的小調:“江上采蓮女,春心望不見...\"燭影微晃,照見舟中人影,堪見一男一女。
“船家,你已唱了大半個時辰,可累?”隻見那女子揚聲問道。
那船家聽言,大聲笑道:“女娃娃,這小調老頭子唱了好幾十年了,這才多大一會兒,怎會累?”話落便不再理她。
那女子見船家不再搭話,便扭身看向身邊的男子,她按住男子要續茶所用的壺盞,探頭相問:“公子從京城連夜趕至江南,總不會隻為了聽一場雨吧?”
那男子無奈按住她,反問:“阿錦,你覺得在江南聽雨與在京城時有何不同?”
阿錦手指敲著茶幾,好一會兒才出聲答道:“京中雨水迅而急,樹欲靜而風不止,說是聽雨,倒不如說是觀風。而此處雨水綿而密,雨水入江,泠泠聲入耳,倒是令人心生寧靜。”說著,她輕蹙娥眉,“本是我先問公子的,怎的倒是我在答話。公子,你還未回我的話呢?”
那男子笑而不應,徑自倒了杯茶,隻見他話鋒一轉:“你喜歡這裏嗎?”
阿錦複又看向他,不知想起了什麼,眸中竟慢慢蓄起了淚,再開口時已有些哽咽:“公子是打算把阿錦丟在江南,獨自回京嗎?”話落,淚珠便不受控製的滾落至臉頰,那男子見狀慌了一瞬,又迅速掩下眼中的情緒,“江南不好嗎?”
“不好!我不喜歡這兒!”阿錦止不住哭,隻能用哀求的目光看著他,公子往日是最見不得阿錦這般模樣的,今日也是這般,他怕自己心軟,隻能將目光放在別處不去看她。他知道阿錦定是難過的,舟上就他二人,阿錦的啜泣聲在夜雨中顯得如此清晰。他握緊了放在桌下的手,可最終還是狠不下心來,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攤開了手掌覆在阿錦的發髻上,輕聲道:“阿錦聽話,過一陣子公子就來接你。”等葉府的風波過去,公子就來接你。
阿錦聞聲抬眼看了他好半晌兒,止住哭泣才終於出聲:“好。”說完,又垂下頭去,再不看他。
天蒙蒙亮時,船家終於靠了岸,阿錦打開手中的傘,撐在兩人頭頂:“公子,我們要去哪兒?”
那人不說話,他接過阿錦手中的傘,將傘傾斜至另一方,讓阿錦不至於被雨淋濕:“江南雖暖,阿錦也切不可淋雨,若感染風寒,苦藥定是要喝的,屆時,定是沒有雲酥齋的蜜餞壓苦味了。”
阿錦鼻頭一酸,嚅喏出聲:“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公子回到京城,不必掛念我。”
江南煙雨裏,兩人穿街走巷,終於到了目的地。
阿錦看著眼前的府邸,一時間竟說不清心中是何感受。顧府,她不由想起日前公子給她的另一個名字----顧憐。
是了,公子自是萬事都想得周全的,江南一行,竟是為了把她托付給顧家。顧家是有名的商賈之家,二十年前靠絲織行業起家,後來生意慢慢壯大,曾一度成為江南首富。
可就在十年前,西北戰事吃緊,而國庫空虛,糧草不足導致大燕軍隊節節敗退,當時的顧家家主雖身處江南,卻也體恤西北將士,大手一揮,就將萬貫家財都捐了去,邊境糧草問題得到緩衝,西北防線也牢固起來,皇帝龍顏大悅,賜顧家“仁義之商”牌匾,又特令顧家為皇商,不再受限於抑商政策,自此顧家才真正顯貴了起來。
到如今,顧家由上一任老家主交至顧毓手裏,傳言顧毓還不過弱冠年歲,卻將接手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