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29年,大唐開元16年的某天清晨,風和日麗,天氣自是極好的。
襄陽,這座大唐人心目中久負盛名的“豔都”,鐵打的城池,雄踞漢水之濱,呈巨大長方形建製的城牆裏,雕梁畫棟,長街短巷,小樓林立,北街的襄陽王府氣勢輝宏庭深似海,外城護城河河水清碧,波光溫柔,河邊楊柳青青。
身著大唐服裝的男女老少襆頭袍衫,在街上熙熙攘攘,為生活奔忙,個個臉色中隱隱的不安,他們有一種深深命運之中的無奈和絕望。是的,誰叫你不幸生在有李忠賢王爺坐鎮的襄陽城?恭逢盛世的黎民百姓都感覺到帝國的大廈有一種風雨欲來搖搖欲墜的感覺,不管是打醬油的賣香油的,還是帶著丫環散步的小姐,牽著小狗溜彎的無聊大叔,臉上都有一縷淡淡的憂傷。
午時剛過,天色突然變得陰晦起來,不知從哪裏移來的烏雲壓到襄陽城西北角夫人城的正上方,眼看著就有一場瓢潑的大雨。
可是街上的行人好像並沒有急著趕緊回家收衣服,他們三三兩兩立在街邊,分成兩行,交頭結耳竊竊私語,把夫人城附近臨街的門店都給堵住了,店裏的老板們似乎也沒生氣,出了店子,加入圍觀的人群裏。
不一會兒,一陣咿咿呀呀咯吱咯吱的聲音從南街傳來,他們翹首期盼的終於來了。
一匹老馬拖著囚車,襄王府的錄事葉仲文在囚車裏麵,麵帶微笑,看著圍觀的人們,含笑致意,好像他去的不是北門那個專門用來執行死刑的刑場,而是去哪裏喝喜酒一樣的。因為他從百姓們交頭接耳發出竊竊的私語中聽出的不舍與惋惜,作為一個一世清廉的小官,他覺得自己這半輩子值了,所以,他很高興,臉上沒有一絲的悲傷,但是,他的臉上分明滑過一絲刻骨的痛,那是因為他的女兒,受他的株連而落籍為伎的女兒。
囚車後麵跟著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少女,手和脖子也被帶上了一圈木枷,她臉如春月,眼睛如寒星,嘴唇好似那含苞欲放的桃花。眼睛裏麵又像深秋的清潭,很深很深,所有從她臉上滑過的目光都感覺到了絲絲的涼意,誰也不知道她的眼睛在看哪裏,誰也不知道她內心在想些什麼,這個漂亮女孩嘴角那縷倔強與不服,百姓們都知道,她就是葉仲文的獨生女兒葉楚楚。
葉楚楚表情平靜如水,好像此時她就站在漢江邊上,周圍寂寥無人,她的頭稍稍仰起,一直在望著夫人城城頭上的韓夫人漢白玉雕像,好像在凝神努力的想著什麼,此時,除了葉楚楚自己外,誰也不知道她想回憶些什麼。
命運啊
你雖然捆住了她的身子
卻捆不住這個少女的心
這個時候的楚楚想起了她童年的一個畫麵,那個畫畫定格在不遠處的夫人城上,慢慢的變得好清晰好真切:
那也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父親葉仲文第一次帶著她上夫人城的城頭玩,才六歲的楚楚指著夫人雕像奶聲奶氣的問:“她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