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類(三)(1 / 1)

陸寧眉頭微微皺起,帶著疑惑地看向崔敬年,言外之意就是“怎麼?不為自己的家鄉說兩句?”

崔敬年意會,目光與陸寧交彙,輕笑道:

“洗地?我洗個der,有什麼好洗的,錯了就要認,挨打就要立正,自己事情做得不漂亮,現在怕人說了?事實視頻通告,都實打實地擺在那,再洗也洗不白,狡辯就是狡辯!”

陸寧一臉愁色:“對自己的家鄉抱有這麼大的敵意呢?”

崔敬年搖搖頭:“我從來沒有對它抱有敵意,相反,我真的很愛很愛自己的家鄉,奈何它自己不爭氣,一次次讓人心寒,我始終深深為它作為中華文明的發祥地擁有厚重的曆史底蘊而自豪,同樣也為它在網上被爆出的種種不堪而深感羞恥,人是多麵的,複雜的,地區同樣不是單一的,單薄的,標簽化的,我隻是為此感到悲哀。即便如此,當有人問起我是哪裏人的時候,我也會如實回答,如果別人對這個地名感到陌生,沒什麼印象,我也完全不介意補上一句,就是音樂節之後玉米節發生的地方。我沒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隻是覺得,在事實麵前,這些謾罵歧視,是我無可躲避的,無法反駁的,是我必須接受的。哪怕我隻是縮在家裏做了個廢宅,單從事件參與者的層麵看事件完全與我無關,可它就發生在我的家鄉,發生在我的身旁,我雖沒有參與,卻也是這片土地上的一員,所有的侮辱謾罵,我必須和他們一起承受,如果我有足夠的力量,我一定會努力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可既然我的能力不足,改變不了現狀,它的發生已成事實,沒有為改變現狀做出任何舉動幾乎默許的我,本來也就該負起自己的那份責任,腳下的土地就是故鄉,那這片土地上的一切就都有自己的一份責任,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為自己的家鄉樹立一個美好的形象需要所有人的共同努力,隻靠政府部門,沒有群眾參與,這個形象就隻能是虛的,脆的,紙糊的,輕輕一碰就會支離破碎。”

陸寧有些不能理解,有必要這麼苛求於己嗎?眼前的男子看似說得隨意,但言語之間透露出的對家鄉的熱愛卻讓人很難忽視。

崔敬年繼續說道:“當人們回想起華夏文明的輝煌燦爛時,我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可一有人談起這片土地上的不堪,卑劣,就立刻用‘又不是我跟我有什麼關係’做正義切割,有時候我都想問,你說偷井蓋的不是你,搶玉米的不是你,這些都跟你沒關係,那開封洛陽的輝煌就有你了?古代文明的進步就有你了?你是出錢了還是出力了?不也就是腳下踩著這片土地?怎麼一到出事了就和你無關了,好處全都要,責任一點不想背?”

“所以,我愛著這片土地,我既愛它的偉大與璀璨,也要接受它的破敗與不堪,它的榮辱就是我們所有人的榮辱,它輝煌時,我們自豪,我們去創造,它破敗時,我們應該羞愧,應該去奮發,去改變,去建設,去救贖,而不是簡簡單單我又沒參與,劃清界限。在這片土地的精神文明建設達到一定高度之前,在人們對這片土地的偏見歧視消弭之前,在這片土地重新迎來它的輝煌之前,所有的標簽、謾罵、歧視、侮辱、抹黑、輕蔑等等等等,全都是我應該承受的,如果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都能意識到這一點,我相信那一天終會到來。”

周圍靜下來了,隻有陣陣秋風,兩個人都默契地保持著沉默,在這片安靜之中思索著以往的種種。

小七在禁地附近一片隱秘的草屋裏值守,現在整個禁地都在這種草屋的包圍之下,以最不起眼的方式監視著所有可能進入禁地的途徑,他們一般不會進入禁地,除非陸寧遭遇意外,發出信號。即使沒有火藥製作標準意義上的信號彈,這個對標錦衣衛的組織內部,仍舊找到多種方法迅速傳遞消息,實現集合。這麼多人在暗中保護陸寧一人,又讓陸寧隨身攜帶了多種藥粉,匕首暗器等防身物品,安全問題基本不用擔心。

陸寧進駐禁地也有一段時間了,和小靈同時從王府出發,一個在軍營曆經生死,一個在禁地靜待時光。小七他們也習慣了,每天陸寧獨自走入禁地,一待一天,又獨自回到單人草屋,自備幹糧。

此時,崔敬年枕著雙手,閉眼躺在草地上,安詳得像個死人,陸寧托腮,靜坐一旁,思緒翻飛。

童年記憶裏的那場地震,讓她失去了父母,也讓她和人們印象中的四川妹子不同,她口中從不會喊出那句“勞資蜀道山~”,絕大多數時候,她都是靜靜地躲藏在人群之中,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一潭沒有生氣的死水,不易察覺又深沉靜默。

對於幾乎全網黑的河南,她也沒有過多的了解,今天,在禁地等待穿越者的她,真的等來了一個,也驗證了她和程心的一些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