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金流石風化嚴重,帶著襄城街上的石板已經積攢了厚厚的一層灰土。人踏過去,痕跡很快就會被風沙抹得一幹二淨。

“謝笑笑?別怕,這個撥浪鼓是你的嗎?”陳汝安借著人高腿長,愣是在小鬼要溜進更狹小的巷子前攔住了她。

“姐……姐姐?”小鬼黑色的瞳仁裏滿是驚恐,一時竟顯得有些呆滯,直到陳汝安蹲了下來,將撥浪鼓舉到她眼前,又晃了晃。

離近了看,這撥浪鼓破舊得已經不成樣子,邊緣處的鼓皮磨損脫絲,鼓麵上兩隻花蝴蝶不知多久前就褪了顏色。陳汝安見小鬼看看撥浪鼓,又看看她,心下有了主意。抬頭一看,身邊的那戶人家門上掛了把大鎖,她直接坐在了門前的台階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小鬼攥緊了衣服,陳汝安笑得溫暖,似乎對自己沒有惡意,她咽了口唾沫,向陳汝安靠近一步。

“你……姐姐,可以把它給我嗎?”謝笑笑怯生生指了指撥浪鼓,“我做什麼都可以……”

“笑笑,別怕。你先坐。你能先回答姐姐幾個問題嗎?”

“嗯……好。”她點點頭,乖乖端坐在陳汝安身邊。

“侯才,你認識嗎?”

“不認識……”

答案倒是意料之中,但陳汝安還是皺了下眉頭,這小鬼一定有段不太好的身世,她有些不忍心問了,左右要麼是父母苛待,要麼是孤苦飄零,“你……”

“姐姐,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會在那兒,就是那兒。”

她怕陳汝安聽不懂,小手指向客棧的方向。見陳汝安點頭,謝笑笑繼續道:“我姨父把我送給了他們,就是那個胖胖的嬸嬸和那個叔叔。他們很可憐,唯一的孩子上山打獵卻摔下了懸崖,據說摔得很慘。”

謝笑笑邊說邊用手比劃著,還偷偷瞄了陳汝安幾眼。

“你的……阿爹阿娘?”

“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不在了。樣子,記不清了。我一直在姨父姨母家生活。”

陳汝安摸摸謝笑笑的頭,父母早亡,被寄養在姨父姨母家……看她瘦瘦小小的身板,薄薄一片,風一來好像就能吹倒。陳汝安心裏一陣酸楚,她過得怕也是困難。“笑笑,你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嗎?呃……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發現別人看不見你了?”

“死,啊對!原來我是死了……是我姨父。他經常去打牌、喝酒。七天前,他輸了很多,回來後喝了兩壇酒。可能是我釀壞了,去送第三壇的時候,姨父……”謝笑笑突然瑟瑟地發起了抖,長睫掩蓋,眼下的烏青更甚。陳汝安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裏,莫名地,一股沒有來的恐懼似毒蛇吐信往心髒裏鑽,當時發生了什麼,讓謝笑笑那麼恐懼。

陳汝安閉上雙眼,在這股強烈的痛苦與恐懼下,謝笑笑瀕死時的一幕幕具象化在了腦海裏。逼仄的房間、令人作嘔的酒味,混合上賭場特有的腐爛氣息,以及……一個精瘦的男人,裸著上身,內衫淩亂地躺在地上,雙目迷離又精光乍現……下一秒,那張麵孔放大在了眼前,痛,心髒肌肉像是被一縷縷撕開般疼痛……陳汝安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著氣。

把懷中的小人抱得越發的緊,她卻愣了愣,隨後反抱住了陳汝安——“姐姐別怕、別怕……”

“沒關係,我能忍的。而且……”她看著陳汝安,小手按到自己胸腔上,“裏麵有個骨頭,好像斷了,然後更裏麵,疼了一下,我就再也不痛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