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在機場苦苦等候她,原以為她會在最後一秒出現在眼前,沒想到,直到他上了飛機,還是沒看到他熟悉的身影。
德國的國際財經會議結束後,他直奔機場,飛機上,他幾近無法壓抑那種少年時才有的衝動。可笑的是,一到台灣,人還沒見,先看到的竟是辦公桌上那張跨頁的結婚啟事,碩大的版麵,全是她巧笑倩兮,這笑,刺得自己痛徹心扉。
或許在一開始,自己的心早已深陷,隻是固執的不肯承認,反而更加緊閉,不讓自己心裏的隙縫擴大,他回憶著和她初次見麵的點點滴滴,及至後來他逞強否認,自己隻是還沒厭倦她而已。這一句話,就像把雙麵利刀,割傷了她,也劃痛了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幾天沒合上眼了。他怕,他怕眼睛一閉,又會看到夢中那個五官和香漓相疊的女人走入湖中,她眼裏的絕望讓他害怕,他發了瘋地扯開喉嚨想阻止她,可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的看她沉沒。
難道這意味著他將永遠失去她,不!她是他的,誰也不能搶走她,夢裏,或許他無力阻止,可是今生他還有機會。
將回憶慢慢沉澱,他的眼由冷漠轉為柔和,雙眉不再緊扣,緊抿的嘴角,則抑出一抹惡意的笑,笑中有著肆無忌憚的狂朗。
穿著莊麗典雅的白紗嫁給相愛的人,該是每個女人最美麗的夢想。
不是因為白紗的輕舞而心動,而是那一份將與他攜手共度的甜蜜的感覺吧。
楚香漓坐在偌大的鏡子前,淡漠地看著鏡中,玫瑰像流水環繞著四周,花朵的香氣自然流瀉,貴麗的大廳,布置得富麗堂皇,每個人都在喜氣洋洋的忙碌,除了她——
缺乏血色的唇被紅豔的唇膏覆蓋,瘦削的兩頰,也出現雕琢的紅暈,惟獨,自己的眼,像灘不會流動的死水,無法掩飾。
無防備的,他的身影又襲上她千瘡百孔的心,她苦澀地閉緊雙眼。不要出現了,難道你也要我墜湖,才甘心,才作罷?
她昏沉地任父親帶著自己走向禮堂的中央,父親、濟宇、葉紅……含笑的臉龐一一閃過她眼前,她已經不能再回頭了……
“你願意一生一世守護她,無論她貧窮,生病……都不離開她嗎?”牧師念著聖經,神態莊嚴地問著濟宇。
“我願意。”杜濟宇毫不猶豫地答應。
牧師將頭轉向她,再度複誦一遍。
她真的要成為她的新娘了嗎?濟宇的眉眼,為什麼愈來愈陌生,眾人期待的目光,讓她快不能呼吸了,她快窒息了,誰來救我……
“你願意嗎?”神父再次詢問,莊嚴的眼,令她想逃。
“我……”她困難的吐出一個字。
“她不願意!”傲然的聲調像支銳利的箭穿透每個人的耳膜。
所有人都被這喝止聲給嚇了一跳,除了葉紅以外。從婚禮開始,她的目光就一直鎖定在門口,仿佛知道將有貴客會大駕光臨。終於,大老板如她所願的來了,她欣慰地一笑,她辛苦的布局,終於有代價了。
香漓怔怔地看著朝她走過來的男人,是錯覺吧!他怎麼可能會在這,她搖搖頭,輕盈的頭紗,隨她的頭而輕舞飛揚。
可是他影像愈來愈清晰,愈來愈靠近,她的心不覺隨著他的腳步,提起,沉下,每一次都令她呼吸困難,他是來嘲笑自己的癡愚,抑或獻上他的祝福,她不懂,也不想懂。
如果在此刻走進會場的人,一定會以為今天結婚的是樓展漠和楚香漓,瞧他們相互注視的目光,宛如萬年後的初見,彼此都恨不得將對方刻在自己的眼簾上。
“別搖了,你的頭紗快要掉了。”他伸出手扶正頭紗上的玫瑰,滿意地審視一遍後,猿臂一伸,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
“展漠,你是來祝福我的嗎?”看著即將是自己的新娘靠在別人的懷中,濟宇顯然鎮定得過份。
這家夥不尋常,樓展漠的眼因周遭乖覺的氣氛而危險地眯緊。
警備的眼環顧著所有人,大手加深了摟住她的力道。“她不會和你結婚的。”他冷冷地說,頗有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挑釁。
“展漠,你別開玩笑了,香漓不跟濟宇結婚,要和誰結婚?”濟宇的母親故意輕鬆地幹笑兩聲,想化解尷尬的氣氛。
“她會嫁給我。”樓展漠坦然地迎向她。
“你!”杜夫人事態嚴重的一手捂住張開的嘴,另一手則調皮地在背後比著勝利的手勢。這小子,敵不過內心的掙紮了吧!喜歡一個人,還得咱們合演一出戲,才能逼這小子承認心中的情意,隻是苦了楚家的樓家兩方的老長輩了,被這一幕幕的場景給嚇得一愣一愣的。
杜夫人偷偷地看著樓家二老疑問中帶有暗喜的臉色,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自家的小子肯結婚,不放鞭炮才怪。
樓展漠摟著木頭般不言不語的香漓,大踏步走到牧師麵前。“牧師,請您為我們主婚。”他拿下手上的戒指。
神父拿著聖經,猶豫地看著兩人。此時,杜夫人走了過來,在牧師的耳邊手了幾句話後,牧師恍然大悟地看了眾人一眼,難怪,被搶婚的新郎竟然也是一臉笑嘻嘻的。
牧師潤潤喉,開始為今天真正的男女主角證婚。“樓展漠,你願意一生一世守護她,無論她貧窮,生病……都不離開她嗎?”
“我願意。”樓展漠的眼眨也不眨,仿佛這合該是唯一的答案。
“楚香漓,你願意一生一世守護他,無論他貧窮,生病……都不離開他嗎?”他問著始終不曾將頭抬起的新娘。
她迷惑了,為什麼在他屬意自己的時候,還要去招惹別的女人,而且那人竟還是她妹妹,難道他真的這麼有把握自己永不離去,自己在他眼裏真的那麼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既然如此,他有何必娶她,怕再得不到傷害自己的樂趣嗎?
在場的眾人,當然也包括她身旁的樓展漠,全都屏氣等待她的回答。
葉紅像隻貓兒無聲無息地移到楚香櫻的身旁,小聲地在她耳邊說話。“香櫻,你如果不想姐姐抱憾終生,此刻隻有靠你拿出勇氣說出真相了。”昨天香櫻在她麵前懺悔的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在她眼裏原本的嬌縱隻剩下滿滿的後悔,畢竟,沒有一個人做錯事,能逃得過良心的譴責,香櫻算是迷途知返了,葉紅對她的觀感也日漸改善中。
香櫻怯懦地看了姐姐一眼,在這種場合下,她實在無法說出口,她求助的眼光看向葉紅。
“別怕,你現在走到他們的身邊,將戒指拿給你姐姐,乘機對她說清楚。”她拍拍香櫻的肩膀,把婚戒交給她。
香櫻膽顫心驚地走近神壇上的新人,她完全不敢直視樓展漠的眼神,那日的回憶像條鞭子狠狠地鞭笞她。
樓展漠鷹隼似的目光直盯著香櫻的一舉一動,微眯的眼顯示他的不信任,他看著她將戒指放進香漓的掌心,傾身在香漓耳際輕輕說了幾句話後,竟然如釋重負地咧開嘴直笑,他警戒地豎起防備,眉宇間盡是敵意。
懷裏的人輕扯他的袖口,他低下頭,迎進的卻是如同死水般的眸子。難道她對自己已經死心了嗎?他痛苦地閉上眼睛,不願去想像這個可能。
“我願意。”他不可置信地睜開眼,望著她原本死寂的水眸瞬間亮了起來,樓展漠狂喜地一把摟住她,緊得仿佛要將她烙進自己的身體。
樓展漠手中的鑽戒深深刺進手掌,尖銳的戳痛,讓他全身的神經繃緊,快啊,將掌上的戒指戴入她的手指,她就屬於你的了。
酥麻的迷亂從兩人接觸的指尖傳到心髒,香漓覺得心髒快隨這甜蜜的折磨而停止跳動。
兩人各自將戒指戴入彼此的手指後,眾人隨即發出響亮的歡呼聲,他們等這一刻已經好久了,門口的牌子早已換成樓展漠和楚香漓的結婚告示,而婚照也用電腦合成的方式,給偷天換日了,男主角這會兒可真的是換人做做看嘍,葉紅驕傲地看著孫漢存,電腦工程師真不是蓋的。
“報紙上的啟示也是你們的傑作?”看著新換上的婚照,樓展漠的眼色狂暴,聲音沒有一點溫度。
葉紅抱著孫漢存的手臂不怕四的點點頭。
“今天,我如果沒有出現,你們怎麼收場。”冰冷的聲音開始帶有狂奔而來的巨怒。
“你一定會來,因為你無法忍受香漓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她一針見血地直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