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風雨疾,皆是過場人。
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父親,許夜突然有點能理解這句話了。
“夜兒,不要去尋仇,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該波及到你們。”
許天賜有些吃力的說道:“我死在她手上,倒也不算是辱沒了名聲。”
許夜垂眸站立,一言不發。
憑心而論,自他穿越過來,這十六年,許天賜對他是沒有半分折扣的。
許天賜低聲道:“一入江湖風雨重,老子當年就是不該退那一步,這一退,就直接他娘的退到墳堆裏了。”
“咳咳咳……”
他的咳嗽聲愈發的重,透露著些許的虛弱。
許天賜側頭看著許夜,眸子裏的情緒有些複雜,許夜也不開口,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
良久。
許夜冷笑一聲,說道:“你個老東西,突然告訴我,你當年其實是名滿江湖的大高手,我可以接受。”
“你又告訴我,你當年的仇人來找你約戰,你要去迎戰,我也可以接受。”
“現在你這個老不死的打輸了,一條老命都要沒了,跟條狗一樣躺在這裏,我不能接受。”
“別磨磨唧唧的,告訴我,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他定定的看著床上形如枯槁的父親,想到過去十幾年裏這個中年男人的模樣,嘴裏雖然不饒人,眼中卻不自覺的流露出了些許哀傷。
許天賜也定定的看著許夜,看著這個自己撿回來的孩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
他一邊笑一邊開口:“你小子,倒真是有老子的幾分風骨,好,那我就告訴你!”
“那個女人,叫白清月,是大夏王朝天命宗的當代聖女。”
“你也別以為她多厲害,他娘的,二十一年前,老子一個人堵門天命宗,打的他們當代天驕沒有一個人敢張嘴!”
“你看那白清月厲害吧?當年被老子按在地上錘,眼淚大把大把的掉,也隻敢趁著老子半廢的時候才敢過來尋麻煩!”
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氣勢卻絲毫不少
“我知道,你想修武道,在我床底下,有你一直想要的武道秘典,過去這麼多年,你不知道吃了多少大藥,資質肯定好的不得了!”
“別怪老子話多,是你自己要接我這個因果的。”
“我應該是要死了,等我死了,你去清河府,找一個蕭聽雨的女人,你年紀畢竟還小,得有個依靠才能行事。”
“等你成長起來了,幫我把白清月那個臭娘們揍一頓,然後綁我墳頭跪上三天三夜,老子也就瞑目了。”
“對了,有機會的話,去帝都,薑家,替我去上炷香……”
他的氣息衰落下去,沒再開口。
許夜站在窗前,月光透過窗戶灑落,仿若一座銀白色的月橋,如夢似幻,驟然有幾滴雨露自月橋中落下,無聲無息。
…………
半個時辰後。
家門前的小樹林裏,堆起來一個小小的墳包,墳前有碑,碑上有字。
家父許天賜——不孝子許夜立於此。
回到屋裏,從床底下翻出一本泛黃的書籍,上書一行小字:行龍訣。
想了想,許夜小心的把書籍收進了衣服內側,又仔細的把家裏的資產找出,統共五十七兩銀子,也收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來,準備連夜趕路,去往父親口中的清河府。
畢竟他才十六歲,而且沒有武藝在身,在這個遍地都是超人的世界,實在是沒什麼安全感。
下一秒,地上的月光微微一晃,地上的影子變成了兩個,一道清冷的女聲自耳邊傳來:“許天賜死了?”
許夜心裏驟然一跳,猛的回頭。
月光下,一襲白衣的女子安靜站立,銀白色輕紗覆麵,隻露出那對古井無波的漆黑瞳孔,看向自己。
“果然是你。”
許夜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的。”
“白清月!”
白清月微微一笑,旁若無人的走進屋子,隨意的坐在了凳子上,坦然道:“我為什麼會放過你?”
“當年許天賜仗著同境無敵的實力,打的我天命宗一代天驕斷層,我的師兄,我的師妹,我的師弟,我的師姐,死在他手中的,雙手都數不過來。”
“現在他落魄了,憑什麼覺得能全身而退?”
“又憑什麼覺得,這麼大的因果,他身死道消就可以化解?”
說這話的時候,白清月微微挑眉,嘴角勾勒起一個弧度,嗤笑道:“他許天賜沒這麼大的麵子,沒當場打死他也隻是給薑家一個麵子。”
“至於你,當年許天賜是同輩打廢了我們天命宗,我也給你一個機會。”
她抬起手,露出了一截皓白的手腕,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我給你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