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春風吹的人身上暖烘烘的,正月剛過完,農閑時候已經結束,田間地頭,多是忙碌的農人。村間路上,來往的也是送飯的婦人,也有些拿了針線坐在屋前和人聊天說話。
中間夾了幾個正月裏剛嫁進來的新婦,頭上的紅絨花還沒褪色,臉上的紅霞和身上穿的紅衣相映成趣,聽著周圍的嬸嬸嫂子們在一起扯白話閑談。
有人急匆匆走過,險些撞倒在外麵坐著的一個婆婆,她旁邊的人忙把她往裏拉一下,婆婆坐穩才有些怨恨地道:“這是誰啊,這麼寬的路都能撞到人?”
有人已經回答:“好像是朱家大姑娘,前兒她不是剛出嫁嗎?就算是回門,也沒有一個人回來的理兒啊。”這一石激起了千層浪,已經有人笑著說:“朱家那個二姑娘不是早飯時候剛回來嗎?新郎官你們見了沒,長的那個俊,我聽說是朱家嫂子做了虧心事,把二姑娘和大姑娘的親事給換了下。”
有這回事?立即沒人做針線了,都豎起耳朵來聽,說話那個已經把針插在線團上:“走,我們去瞧瞧,要是朱嫂子真做了虧心事,大姑娘回來討說法,我們也好在旁邊幫個腔。”
她這一說,呼啦啦站起一群人,個個嘴裏都在說:“朱嬸子這樣做,實在是沒有道理,雖說大姑娘是她侄女,可也不能見她的親事好就把她的親事給換掉。”
有人冷不防說了句:“你們曉得什麼,我聽說二姑娘說的張家,那姑爺是個病秧子,朱嬸子怕自己姑娘嫁過去沒幾年就守了寡,這才想出這個計策,做母親的,怎會舍得女兒過得不好。”這話讓眾人沉默了一下,過了會兒才有人小聲地道:“但也不能害了別人家的姑娘啊。”
眾人依舊沉默,過了會才有人小聲說道:“誰讓朱家大姑娘命不好呢,爹死娘嫁人,跟著叔叔嬸嬸過日子。”
叔叔嬸嬸再好,也不是親爹親娘,更何況朱家家事不過平常,又多了口人吃飯,平日把朱家大姑娘當下人樣使喚這也是常事,誰知在這樣大事上竟做了這等虧心事?
朱家大姑娘閨名玉翠,此時站在朱家屋內,那眼都快噴出火來,一張桌子已經被她掀翻,上麵的酒菜滾的滿屋子都是。朱叔一張臉紅緋緋的,不曉得是酒喝多了還是被侄女罵的。朱嬸比起丈夫要鎮靜多了,這米已成飯,姑爺看來對自己女兒也十分疼愛,哪怕玉翠飛上天去,冷笑著道:“我養了你四五年,倒養出仇人來了,前兒才把你鑼鼓喧天的嫁出去,今兒不說帶著東西和姑爺回來瞧瞧我們老兩口,倒在這裏掀桌打凳的罵人,我的白米飯喂狗都比喂你好些。”
她不說還罷,一說玉翠就更惱怒,她把倒在地上的椅子又踢了一腳,手已經指著朱嬸的鼻子:“鑼鼓喧天地把我嫁出去,我定的明明是林家,怎麼變成了張家,你說啊。”旁邊站著的是朱嬸的親女朱玉花,見玉翠口口聲聲問著自己的娘,不由開口道:“姐姐你先坐下消消氣,我們一起出的門子,隻怕是轎夫弄錯了,把我抬到林家,你抬到張家了。”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玉翠心頭就更怒,再一抬頭瞧見玉花頭上那明晃晃的首飾,那點翠金簪可是自己的娘再嫁時候留給自己做嫁妝的,耳上的紅寶石耳墜是祖母去世之前給自己的。打不得自己嬸嬸,難道還打不得她?
玉翠伸手就把玉花拽了過來,手往她發上一抓,耳邊一扯,那金簪和耳墜都已到了自己手裏,旁邊的林姑爺見自己娘子被打,上前一步正要說話,玉翠已經把玉花一推,正正地推到林姑爺懷裏。玉翠把這兩樣首飾握在手中往朱嬸麵前一攤:“轎夫弄錯了?你女兒有得起這些首飾?看見衣箱就知道不對,這時候來做什麼好人,我從沒見過這樣無恥的女子,嫁錯了人不嚷出來,反而心安理得和人睡在一起,今兒還帶了別人的首飾,和人大大方方回門來,你這話,哄三歲小孩都不能用。”
玉花已經滾在林姑爺懷裏大哭起來,雙手還捶著林姑爺的胸口:“就是你那日著急,我連洞房情形都沒看清楚就被你吹燈拔蠟做了事情,到第二日早上了才曉得,果然就被姐姐說了,你要賠我清白名聲來。”說著玉花放聲大哭。
林姑爺顧不得許多,忙把妻子摟在懷裏,瞧著玉翠道:“大姐姐,轎夫出了錯,玉花也和我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當日既是轎夫出錯,自然你的嫁妝也就跟著娘子一起到了我家,這也是天意弄人,由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