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金失爵動了多少王侯的筋骨,也不管車騎將軍衛青又一次領兵出塞大捷、東夷率部歸順是多麼轟動,長安城中冬十月最為盛大的節慶---冬至祭祀到底是如約而來了。
“天子”一詞自周天子以降,就是受命於天的存在,而在冬至這“陽氣始”的季節裏,天子就必須帶著皇後、皇子皇女以及百官、外命婦前往南郊祭祀天地四方的主神太一神。
這一天,雖然天空沉沉,可並行六駕的馳道土地平整不見黃土灰塵,天子鹵薄儀仗赫赫煌煌,緊隨其後則是皇後法駕儀仗,一路羽葆鼓吹、羽林刀劍,將遠處的山峰都震響的隱隱顫抖。所有在長安的大王、王子、列侯和二千石官員跟著隊伍後麵騎馬,人數龐大如蜿蜒巨龍可是一路行走格外肅靜。劉徹穿著玄色十二章袞服,帶著前後十二串的琉冠,拇指蓋大的珍珠垂下,讓眾生不解天子意,可是天子的意思怎麼能夠讓別人輕易窺伺?衛子夫也穿著玄色大禮服,梳著高髻,貼著華麗無邊的山題,插著十二金釵,讓平日裏溫文的衛子夫也昭顯出幾分母儀天下的大氣。曾經,她還隻是平陽府中唯唯諾諾的歌姬啊,如今卻擁有了公主,生下了皇太子,還有一位會打仗的弟弟,成為了全天下最為尊貴的女子,衛子夫輕輕按著胸腔想要將狂跳的心安撫下來,雲泥之別啊,誰曾想到平陽縣中一個放羊奴隸家中也能富貴到這樣的地步。車行緩緩至南郊,天空似乎漸漸開闊了不少。劉徹下車,衛子夫也緊隨上前。平陽、隆慮、元子、劉婷也盛裝站在衛子夫身後。
“元子,你跟著我在一起觀禮吧,國之大事唯祭與戎,兵家之事有你舅舅,而祭祀則必須是由陛下親臨,以天子向上天奉獻。”平陽拉著元子的手輕聲說“這是你第一次參與祭祀,所以姑母就在這裏帶著你,以後啊你們可就要自己去咯。”
以皇帝為首,眾人分列其下。太常得到劉徹眼神示意後,朝一位黑衣讚者輕揮手“祭祀開始!”
所有人如潮水一般退後,太常寺人相繼捧上了祭祀太一尊神而用的白牛、白鹿、醴酒等牢具,遠處有人拿著象征著吉祥之音的祝重敲一下,緊接著又傳來厚重的黃鍾大呂之音,深厚的能夠透過重重雲層直上九天。一個披著草編的衣服,舉著木斧,帶著猙獰可怖的麵具的人衝了上來,手舞足蹈在周邊跳躍唱和著上古流傳而來的祝禱歌詞,載歌載舞。這是通過巫師來與上蒼進行交流,向蒼天後土告知今年的國運和收獲,並且祈求陽氣漸起的新一歲的福氣。
玄衣的劉徹、衛子夫捧著粟麥稻等收獲走上中心點。累累碩果,這是今年的歡喜也是來年的期待。巫師們在壇下禱告,一群穿著七彩衣裳帶著麵具的人再一次衝上來,舉著火把四處奔走,有人又拿著木錘,敲打揮舞著四周空氣,那是在驅逐隱藏在看不見的角落裏的鬼魅的天神。每個人都莊重肅穆,屏氣凝神。儺舞到了最高潮,幾個天神和上古的刑天一樣,拿著舉著刀和盾牌對那些“魑魅魍魎”毫不留情的“砍”去,在碰觸的那一瞬間,鬼魅倒地,人群於是爆發出熱烈的歡呼,全都伏倒在地,齊整呼喊“漢並天下,千秋萬年”。在俯首人群之中,盛裝劉陵微微抬頭以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站在高台之上享受著眾人俯首的帝後二人。在這個萬裏疆域,也隻有他們二人能夠站著享受來如山敬仰,不管身邊的那個女人曾經是如何的低賤,而這個女人也是她所有不甘心的來源,劉陵能夠向昔日的陳阿嬌低頭,是因為阿嬌能夠擔的起,可是如今的這個歌女又算是一個什麼東西?“也許以後等我覺得這裏不好了或者我完全不認識了,我就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到時候你能夠向那個人低頭麼?”
“不能,也不會。”
祭祀太一神的祭禮在山呼之中結束,雖然已經冬月,寒風凜冽但要嚴謹肅穆地站兩個時辰,讓那些養尊處優的2千石們著實站出一身汗,畢竟漢循周禮,儀軌複雜冠冕隆重,且邊上又有諫議大夫、郎官、禦史們在行彈劾事,又如何不會小心翼翼。
“今天,霍去病怎麼沒有來?襄哥哥也不曾出現?”小心看了一眼四周“以前他們都會參與,這一次卻都沒有來,怎麼了?”
“當然不會了”劉婷看了一眼探頭探腦的元子“以前,他們是作為貴戚童子當然可以,如今霍去病和曹小侯可是羽林郎,雖然出入陛見,可是今天隨著來的都是兩千石、千石之屬。而且,曹小侯要參加今天的驅儺舞,這些你都不知道麼?”清清冷冷說完。“我以為,你什麼都知道,看來霍去病也不是什麼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