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磅礴的宮殿前,有一枚猩紅的亮點,圍繞這撕裂了全部肅殺黑色的亮點,是整個帝國最精銳的羽林近衛。
平日肅穆冷峻,不動如山的近衛軍們,此刻卻連基本的隊列都排布不出,唯有最後一點恐懼中殘存的理智支撐著顫抖的雙腿,手執的長戟都頹然地衝著麵前伏身在地的垂垂老者。老者身上的紅色長袍在獵獵風聲中飄搖飛舞,像極了當年樹立在大楚軍陣前,隔開了北齊喊殺聲,隔開了幾千戰馬,隔開了數萬軍士的“楚”字大纛迎風飛揚。老人蒼老的臉上是風霜雨雪的痕跡,此刻的他身著華服,佩戴著美玉金環,但是花白的頭發卻披散在麵前,半遮蓋的臉龐露出的卻是一隻空洞的眼睛,那隻沒被頭發遮蓋住的眼睛此刻如此冰冷,看著讓人骨頭縫裏都透著寒意,麵前瑟瑟發抖的近衛們都知道,這雙眼睛曾經的寒意是衝天的殺意,此時的寒意卻來自心灰意冷,被抽離了一切信仰,那些老人賴以堅持四十年一點點鑄成的心中大廈,此時坍塌崩潰。就像曾經的昂昂如山的老人,此刻卻伏在地上,沒有一絲生氣。
“柱國,您……請交出……天子劍!”在人群最前的近衛統領喉嚨發緊,顫聲說道。
聽到這句話,半晌不動的老人緩緩抬頭直視麵前的統領,眼神還是沒有一絲變化,嘴唇幹裂且顫抖,和發絲一般顏色的胡須上,是沒有凝結的血。從胸腔裏吐出的聲音沒有一點氣力。
“你要……天子劍?既然……當年由他親手予我此劍,如今為何不願當麵要回?假你之手,他……會好受一些?”老人雖伏在地上,卻一直手握一柄厚重寬劍,劍鞘是紅黑雲龍紋,老人一邊問,一邊將劍舉至麵前,這一問,倒是更像在問這把劍。
雖然這動作緩慢,但麵前所有軍士卻不控製地退了半步,好像麵前這個老人會突然抽出劍與他們搏殺一般,但是剛退完又麵麵相覷,有些自惱,這一退反而露了怯,因為他們心裏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僅僅因為老人現在別說揮劍,就是站立都要別人攙扶,氣力早就泄了八九分,更因為他們清楚,禦前執劍和羽林近衛動手,這是什麼後果?大楚的軍神又如何能允許自己在皇城宮殿前動武?他這一生,最恨也最怕,便是背上叛國造反的罵名。
“柱國,請您交出天子劍,我們隻是依令行事,若是您有話要問王上,可以交出佩劍,卑職替你保管著,我們再去求見王上,您再問不遲!”像是下定了決心,羽林近衛統領定住了神,雖然抱拳低頭對著老人,語氣中卻有了底氣,“柱國,請!”
老人又是遲疑了半晌,望著麵前這個年輕人,麵色卻緩和很多,甚至有了一絲笑意,隻不過這點笑意拌著更多苦澀“好……不過,今天王上不會再見我,我不用再打擾他了,他長大了,有太多的事要忙,有太多的人要見,他會等我,等我忙完了,他會宣我。”老人邊說邊起身,枯瘦的身影像是被山壓著,顫顫巍巍,要拄著那柄劍才能勉強起身,統領快步上前,上捧著雙手,要扶一把這個羸弱的老人,老人卻快速把劍橫與胸前,統領頓住,知道這是一個製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