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3月7日20時35分08秒,我(平民)蜷縮在教堂鍾樓的陰影裏,注視著穹頂的聖母像在靜電中微微顫抖。
遠處的叛軍(泛戰線)工事在電離風暴的肆虐下扭曲變形,鋼筋混凝土仿佛融化的蠟油般緩緩滴落。我看到三個叛軍士兵緊緊抓著防毒麵具狂奔,他們的影子被不可思議地拉長,緊接著,他們的身體就像被一隻無形巨手揉皺的錫箔紙般迅速坍縮。颶風裹挾著金屬殘骸在空中組成了銀色巨蛇,將整座通信基站絞成螺旋狀的廢鐵。
“快往隧道跑!”一道喊聲穿透風暴的轟鳴,一個身著治安員服飾的叛軍士兵跑過來,抱起我。在我們身後,教堂的彩繪玻璃突然爆裂成千萬片棱鏡。
在隧道入口處,叛軍臨時用防爆牆搭建的掩體正在逐漸瓦解。六個孩童蜷縮在牆後,他們頭上戴著大了他們腦袋好幾圈的鋼盔,保護他們不被亂飛的雜物傷害。
就在這時,推我進隧道的士兵突然僵住了,他的瞳孔映出了天空降下的等離子閃電鏈。
\"告訴孩子們……\"他的聲帶在電離碳化前,用盡最後的力氣說道:“要活下去……”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就化作飄散的煙塵,唯有胸前的士兵牌叮當落地——上麵刻著\"J.Doe\",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
隧道深處。
“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老湯姆的聲音在隧道裏回蕩,他的半邊臉緊貼著隧道岩壁——那是不知何時被碳化的皮膚,顯得他現在的表情十分猙獰。
“聯邦早就算準了平民會逃向隧道,為了更好地優化所以他們才……”他說著我不明白的話,然後就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打斷了。緊接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在隧道附近響起,巨大的衝擊波直接擊中了隧道結構。
隧道頂部瞬間崩裂,混凝土塊和鋼筋如雨點般砸下,塵土和煙霧迅速彌漫了整個空間。叛軍修複的照明係統在坍塌的瞬間熄滅,隧道陷入一片漆黑。
直到隧道的應急照明係統激活,映入眼簾的便是這樣的一幕:未清理完的平民車輛被埋在了廢墟之下,有的甚至被巨石直接壓扁,玻璃碎片和金屬殘骸散落一地。
隧道內的通風係統停止了運轉,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塵土和硝煙味,令人窒息。偶爾還能聽到微弱的呼救聲,但很快就被更多的坍塌聲淹沒。
還好,我足夠幸運。
收複了這裏的聯邦軍很快就把我們救出,安置在了僅剩一半的教堂裏。在這個熟悉的地方,我撿到了一塊變形的士兵牌,背麵刻著潦草的手寫體。
“記住這一天”。
頭頂聯邦戰機的轟鳴掠過,機翼投下的陰影恰好組成了聯邦的徽章。
在這風暴過後的絕對寂靜中,我終於聽清了教堂銅鍾的自鳴旋律——那是《歡樂頌》的變調。
……
次日,我在難民營裏聽到了更多關於“人口優化計劃”的傳言。老湯姆、瑪麗大嬸和傑克——這些我所熟悉的鄰居,他們繪聲繪色地描述著聯邦如何精心策劃這場屠殺。每當有人質疑時,他們就會指著窗外那些為我們提供幫助的聯邦軍:“看看他們!如果不是早有預謀,怎麼會準備得如此充分?”
是這樣的嗎?明明他們都是善良的撒瑪利亞人。
隻是老湯姆還殘留著風暴的傷痕的半張臉極具說服力,人們也不會在意一個孩童發出的“雜音”。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發泄對象,而不是真相。
“我親眼看到聯邦軍的指揮官在戰爭爆發前前撤離。”老湯姆顫抖著說,“他們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
聯邦軍不會在商業區駐紮。
瑪麗大嬸則總是提起她失蹤的孫子:“那些無人機,它們專門抓走孩子!我親眼看到它們用激光切割開防空洞的門!”
瑪麗大嬸沒有結婚。
傑克,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郵遞員,現在卻成了最激進的演說家。他展示著一張模糊的照片,聲稱這是從聯邦軍基地偷來的文件,上麵詳細列出了“人口優化”的目標區域。
那是某部電影的周邊,主教爺爺帶我去看過。
漸漸地,這些熟悉的麵孔和他們的故事編織成了一張令人窒息的網。人們開始相信,這場災難並非意外,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屠殺。每當有聯邦軍的無人機從頭頂掠過時,難民營裏就會響起壓抑的啜泣聲。
教堂的鍾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它敲響的仿佛是複仇的序曲。我們這些幸存者,被仇恨和恐懼所驅使,開始聚集在那些熟悉的麵孔周圍。
老湯姆、瑪麗大嬸和傑克……
主,他們是怎麼了?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