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鳳梅的安樂死,定在了下午的三點。
上午的時候夏暖暖給厲萌萌請了假,厲唯一也難得的沒有自己跑在圖書館或者去聽講座。
夏暖暖還沒有宣布這件事情,但是大家仿佛都預感到了似的。
她從今早醒來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呆在夏鳳梅的房間裏。
夏鳳梅正戴著眼鏡在琢磨著自己的賬本,那個賬本,夏鳳梅沒說,夏暖暖也一直都沒問,甚至因為夏鳳梅一直抱在懷裏啊,她都沒能看上一眼。
她希望自己可以看上去盡量不那麼難過,於是她微笑著走到夏鳳梅身邊。
“老師啊,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暖暖在學校不聽話啊?我打她等她回來。”
想起小時候一直被打的樣子夏暖暖覺得有些好笑,“不是,我就是來看看你。”
“看我,我一個老婆子有什麼好看的,你們那麼忙。”
“我記得我媽媽跟我說,她叫我梅梅,她說因為冬天生的我,生的時候聞到了很濃很濃的梅花香。所以就給我起名有個梅字。”
“要像梅花一樣傲骨立霜雪,要堂堂正正地做人。我也一直這麼教導我地女兒,我的暖暖很優秀,我不要她多麼厲害,我隻希望她做一個善良的人,小棉襖一樣,你知道的吧,老師。”
夏暖暖點頭,可是夏鳳梅似乎也並不需要她點頭確認。
“我啊,要攢一點錢,暖暖過年要做一件新的褂子,她跑來跟我說別的同學都買了羽絨服穿,羽絨服有什麼好,這是我自己搖出來的蠶絲,可暖和,可舒服了。”
“你看,”她終於第一次把賬簿攤開在了夏暖暖的麵前,她指著上麵一排娟秀的小字,“這是我給他們裝小娃娃的眼睛賺來的,賺了好多呢,我給暖暖買了一雙棉靴,小姑娘喜歡好看,覺得我挑的醜,一直都不肯穿,硬要我穿,我哪裏舍得呢。”
“還有這個,當年她爸跟我離婚的時候要把她帶走,我什麼都沒要,隻要她,我想著賺著一口飯吃,也要把她帶大。我有點想我的女兒,你能讓她來見見我嗎?”夏鳳梅看著夏暖暖,眼神中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就在這裏啊媽,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我好久都沒有見過我的女兒了,他們說她出國了,可是出國怎麼一個電話都沒有呢?”夏鳳梅又從兜裏掏出來一張老照片抱在了懷裏。
“哪怕就是給我來封信也是好的,我才可以安心啊。不知道飯有沒有吃好。”
夏暖暖看著她最終走了出去,她站在房門旁邊深呼了口氣,她知道剛剛夏鳳梅說的是自己呆在監獄裏的那段時間。
以前的她一直以為人生就是自己的,做什麼決定,想怎麼去過。可是,活著就是不自由了,不自由就需要為了一切的羈絆讓步,而那些深愛自己的人就需要為自己的決定而承擔本不該他們承受的傷害。
“媽咪?”
“嗯?”夏暖暖低頭看著厲萌萌。
“你為什麼哭啊?”
夏暖暖蹲下抱了抱厲萌萌,“去把哥哥叫來,你們一起去見見外婆。”
厲萌萌點頭,沒等她去叫呢,厲唯一就出現在了身後,厲唯一看著夏暖暖,“醫生來了。”
夏暖暖索性抱起了厲萌萌隨著厲唯一一起走進了房間。
“暖暖?”
夏暖暖走過去,驚訝地發現夏鳳梅居然又恢複了清醒。
她對著她笑,仿佛她做的一切她都知道。
於是,醫生走進來的時候她也隻是招了招手,讓所有人都離她近一點。
“媽。”
夏鳳梅抱了抱厲萌萌,摸了一下厲唯一的頭之後才看向了夏暖暖,夏暖暖眼睛紅紅的,“我其實這一輩子沒有遺憾了,一切都很好。”
她坐到她旁邊,夏鳳梅甚至給了醫生一個已經準備好了的眼神,然後她牽住了夏暖暖的手。
醫生給了一小杯液體,帶有一些麻醉。
夏鳳梅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過了沒一會兒,醫生又遞了一杯液體給她,她拿在手裏,仍然是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你曾經怪過我嗎?永遠都在擅自做決定?”
夏鳳梅把頭靠在夏暖暖身上,“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樣子,我知道我的女兒會長成什麼樣,永遠善良,也永遠單純。”
“以後的生活,還是要認真的做自己。”
夏暖暖點頭,聽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我們來生還做母女,下輩子我一定不這麼任性了媽媽。”
她抱著夏鳳梅,其實她還有很多話想跟夏鳳梅說,但是要開口的時候又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