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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風撕扯著頭發糾纏住眼睛,視線被遮蔽著。天空蒙著厚厚的一層烏雲,壓低著讓人心慌。我費力的撥開阻擋在眼前的長過雙膝雜草,忍著手腳上的傷痛,頂著猛烈的江風,跌跌撞撞向他走去。
近了,見著了他的身影,瘦削的厲害的身軀,裹著洗得已失去了原來色澤的衣衫,好像一不注意就會被這漫天的狂風吹倒,消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先生。”我不自禁的放輕了聲音,喚道。
“哦,是嬋娟嗎?”
“嗯。”
他的聲音嘶啞殘破,一如他的容顏。我怔愣的看著他的側臉,忍不住淚流滿麵。
“先生!您怎會……怎會……”憔悴如斯?
“前麵……怎麼樣了?”
“秦的大軍……已經攻破郢都了……”我強忍著放聲大哭的衝動,以著我所能及的最平穩的聲音說出讓他更加無望的消息,“王……被俘了。”
“是嗎……”他的語調聽不出情緒,平靜的像是“晚飯吃什麼”,隱約的讓我不安。他緩緩的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飄忽的笑意,“怎麼那麼不小心,衣裳都破了。姑娘家,又弄的一臉的泥……”他撩起自己的衣袖,抬起,細細的擦拭我臉上的痕跡,動作輕柔,卻讓我更加恐懼。
“嬋娟,聽到了嗎?”他突然頓住了動作,微微側著耳朵,臉上好奇的神情宛若孩童般的天真,“王在叫我呢……”
“先生!王在郢都——”我猛然住口,手下意識的抓緊了他的下擺。他說的王,不是被俘的那個。先生的心裏,從來從來都隻有一個王,他如生命般愛著的人……
“聽見了嗎?”
我學著他的動作側耳傾聽,入耳的是烈烈的江風,嗚咽的吹奏著喪歌,為著已然逝去的故國,還有……夢。
“先生,嬋娟也聽見了哦……”
是喪歌的曲調,還有遠遠的,依稀的漂浮著的歌聲。
“後皇嘉樹,橘徠服兮。
受命不遷,生南國兮。
深固難徙,更壹誌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