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念擦了把眼淚，“可就是那個時候，福嬤嬤出現了，她握住我的手，為我療傷，給我吃飯喝水，我永遠記得，她的手在我背上塗藥的那一刻，我就仿佛深海裏即將溺斃的人，一隻手遞向了我，沒有她，我隻怕在宮裏的時候就已經熬不住了，夜镹辰，如果福嬤嬤死了，我會殺了丞相夫人！”
這番話，仿佛無數把刀子，同時刺進了夜镹辰的心。
他伸手抱住了她，心底疼痛難當，幾乎壓不住翻湧的血氣和淚意。
“對不起，對不起”他的聲音，灼痛而悔恨。
舒安念深呼吸一口氣，眼底充滿了恨意。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早就該在知道真相的時候，去丞相府大鬧一場！
舒丞相的侍從，帶來了許多藥。
舒丞相把藥一股腦地倒在了桌子上，在裏頭挑了幾瓶，打開蓋子倒出來，每一種藥，他都先吃一顆，靜候一盞茶的功夫，再磨碎了給福嬤嬤灌下去。
舒安念沒阻止他，禦醫和莫問天也沒阻止他。
在這個房間裏，他有權對福嬤嬤進行任何治療和救助。
丞相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臉上也沒有悲痛關切之色，就像一個木頭人，但是他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絕望的氣息。
許多藥灌下去之後，丞相還坐在床邊，握住福嬤嬤的手，一言不發。
沒多久，祥公公和漢易公也到了。
漢易公帶來了一朵天山雪蓮，命人熬水，舒丞相親自給喂下去，藥汁從嘴角流下，進的少，出的多。
氣息，依舊很微弱。
但是，比方才要略微好一些。
禦醫診脈，答案依舊是不樂觀。
“丞相，先回去吧，一時半會，看著也不會斷氣。”漢易公安慰道，“你也該回去處理一下事情了。”
舒丞相動也不動，隻淡淡地道：“急什麼？”
“太上皇說，嚴懲造謠的人。”漢易公輕聲道。
“嚴懲？”舒丞相笑了，那笑卻不達眼底，“你們都出去吧，我想留在這裏陪著她。”
大家都陸續出去，留下他們二人在裏頭。
莫問天走的時候給了舒安念一顆藥，說是解毒丹，且是照著茸明丹的藥方去仿製的，雖然不如真正的茸明丹，但是也有一定的效果。
呂輕禾借故要陪阿三，沒回燕王府。
這一晚上，誰都沒能睡個踏實覺，舒安念一晚上過來了好幾次，繼續掛水，每一次過來，舒丞相都還是坐在床邊，就那樣靜靜地握住福嬤嬤的手，凝望著她。
看得舒安念很是心酸。
禦醫和舒安念的意思都是觀察一個晚上，所以，漢易公在傍晚的時候先回去了，祥公公則留在了王府。
翌日太陽剛出，漢易公又來了。
這次，漢易公帶來了兩人，叫夜镹辰先在外頭等等，他自己先來找舒丞相。
漢易公進來，看到丞相還坐在床邊，一如昨天離開時的姿勢，漢易公輕輕歎氣，眼底有些發熱，“老舒，你的頭發白了。”
舒丞相的頭發，本隻是兩鬢微白，但是如今，卻全白了。
一夜白頭。
丞相整個人也蒼老了許多，就仿佛一朵本來就欲凋謝的花，倏然幹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