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九日,陰,天空飄著細細軟軟的小雪,毛茸茸的,輕輕飛舞,暗沉的天空透著陰鬱的冷,整個世界一片灰白。
陸瑾陽被抓了,在他向寧澄求婚的時候——他竟然真的想娶寧澄。
那是在一間教堂裏,布置得跟婚禮現場似的,顯然陸瑾陽是想玩一把浪漫,隻可惜婚還沒求,警察就把他帶走了。
寧澄至今記得陸瑾陽當時的表情,驚愕,慌張,惴惴不安。
他終於不再心安理得了嗎,他終於可以接受懲罰了。
可寧澄開心不起來,也不難過,內心裏沒太多想法,隻是覺得自己終於有臉去見爸爸了,在死了之後。
不過她也沒能逃脫,因為她偽造了身份,而當陸瑾陽反應過來之後,肯定會把她咬出來的,所以她幹脆跟著一起去了,省事,也算減少一下警察的工作量。
她問題說嚴重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要看怎麼定性。
她身份證信息基本真實,就出生年月變了下,在裴明澤的背後活動下,最後隻處了她罰金並批評教育、拘留24小時候後,就把她放了。
她在警局門口遇到了裴明澤。
“我來接你回家。”他說,眼睛裏似有陽光。
這一係列事裏,唯一讓寧澄感到慶幸的,就是裴明澤沒有受到牽連。
當年的事情終於真相大白了,相關人員一個也沒逃脫,秦成華也被抓了回來,曾經趾高氣昂的千金小姐此刻像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嫗,身形佝僂,眼睛裏再無光彩。
“東臨”也拿回來了,按照約定給了裴明澤。裴明澤看著遞到手邊的合同,“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不是這個。”
“可我能給你的隻有這個。”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自己?為什麼不能放過自己?!”
“我沒有不放過自己,我很冷靜,這是我認真思考後的決定,不是一時衝動。”
“你真的認真思考了嗎!”
“……其實,我希望你也能放過你自己,也,放過我。”
裴明澤心裏的火一下子熄了,“你,真這麼想?”他問,一字一頓。
寧澄心裏一痛,明明做好了建設卻這麼不堪一擊,眼睛裏的淚差點落下來,好在她低著頭,裴明澤看不到,“嗯。”她點頭。
裴明澤緊緊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漏出了一聲笑,寧澄聽到了,可那聲音裏摻雜了太多情感,她無從解讀,隻聽見他說:“好,好,既然這樣,那我如你所願。——你那還有一份合同吧,拿來吧,我一起簽了。”
寧澄的手猛然一緊,這一刻她突然想把這份協議藏起來,誰也不讓看到,可她不知道她不能。
雪白的紙張被捏得皺起,生平第一次,她竟被一張薄薄的紙壓得抬不起手,像有千斤重。
裴明澤也不催她,就靜靜地等,直到,它被放上桌麵。
裴明澤深吸一口氣,突然揚起了頭,瞪大了雙眼,眼圈有些紅。
過了很久,他才猛然把頭一低,抓起筆唰唰唰幾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接著拿起屬於自己的那份,起身離開。
整個過程沒有絲毫停頓,動作連貫,一氣嗬成。哪怕是最後的落荒而逃,都因此帶出了些瀟灑的意味。
客廳裏靜悄悄的,寧澄定定的坐著,一動不動。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響起了一絲細微的聲音,從嗚咽到抽泣,再到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可惜,這次她再傷心,也沒人心疼,沒人哄了。
對不起,明澤哥,對不起。
謝謝你這幾年陪我、幫我、照顧我。如果可以,我並不想弄成這個樣子。
很想親口跟你道別,但現在看來是不行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說再見了,就,後會無期吧。
真的對不起,也真的謝謝你。
……
寧澄,既然你想離開,那我放你離開,我曾以為我能留下你,現在看來我錯了。
隻是,我不會聽你的,去找一個你所謂的好女人,結婚生子,然後忘掉你。
你別想讓我忘掉你。都記了這麼多年了,想你早已成為習慣,怎麼可能戒得掉?
這輩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