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二章、壓力山大(2 / 3)

這一事件,凸顯出警方打黑除惡威力僅及一般的“小混混”,並沒有觸及到這座城市真正的黑道分子,才造成警方打黑除惡進行同時,還發生黑道分子公然槍殺代表錢金豹的重大案件。

這讓他喘不上氣來。

誰都知道,代表這是一個極其敏感的字眼,過去許多年來雖然根本不算神馬,沒人會太在意這個名稱,隻是一個符號而已,然而,如今這一稱號卻是越來越重要和敏感他當公安廳長這些年,命案沒少破,大案要案更是家常便飯,軍令狀也沒少立,幾乎都是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關注和批示的大事件,而每次立下軍令狀都是因為領導高度重視,命案死者重要,盡管他的運氣始終不錯,步步高升,然而他心裏是苦痛而慚愧的,他曾經當過局長的一些地方,仍有一些“懸案”、“死案”留下,至今未破。

人不是神,公安廳長也不是能掐會算的半仙兒,肖子鑫感到難過和慚愧的是,在這個社會裏,死一個人,身份不同,受重視程度和影響不同,結果也大相徑庭。

每一次立下軍令狀,他的身心仿佛都在呼嘯著,那是一種職業和現實碰撞出的呼嘯,正義會帶他去現場,而現實會拉上窗簾,那窒息般的壓迫之後,就是靈魂在屍體前的翻滾。

就在認真聽著耳邊分析的時候,他的思緒萬千,飄浮到很遠去了。

這些年來,人變得越來越不怕死,犯罪率居高不下,他在懸圃縣、大國縣和前麵市委秘書長分管的部門留給後任的那些“懸案”和“死案”,沒有一宗是他立下軍令狀而破不了的,恰恰相反,凡是後來沒破獲的懸案死案,大多數都是沒有立下軍令狀的並非他不努力,天朝國情如此,其中原因錯綜複雜。

案發一星期內,總是“熱案”,也是最容易破案的階段;那些生前有身份地位被領導要求立下軍令狀的,由於投入所有資源,這一階段基本已經可以拿下,而拿不下的則是普通命案,一星期後就會變成為“溫案”;若一個月仍未破案,這宗案件就會變成“冷案”。

那些冤魂從此以後就降溫在他辦公桌卷宗的工作背後,所謂“懸案”和“死案”,簡言之,就是經過一番努力後,仍然未有重大線索或有線索但查來查去又都查否,一周內其他新案件不斷出現,再加上未破舊案,他不得不分散人力和資源;因此案件開始“降溫”,他必須調派人力和資源去處理其他新發生的案件,辦案人員就會減少。

過了一個月後,案件轉為“冷案”,負責人員將會更少,屆時主管局長就必須重新評估破案的幾率了。警力、資金、新案……最後“冷案”變成懸而未決的“懸案”或者沒有線頭的“死案”。

他無法跟人訴說的愧疚在於,這些普通冤魂帶著他在人海中旋轉了幾個星期後,局裏已經沒有經費和精力再度陷入難舍難分的追查之中去。

這座省會城市近幾年有40多萬件案件沒有破,也就是一年5、6萬……他接手後這幾年,省公安廳所屬單位也主要是放在突發性大案要案上,他知道自己沒有精力和能力解決所有事情……打擊犯罪,要建立起長期、良好的常態機製來打擊,不能是動態的。

他眼下要做的就是盡全力讓市公安局偵破錢金豹案。

史前進副廳長已經接到他的指示,參與指導工作!

在漫長的生活中回首往事時,他常常把這一切錯誤歸咎於那種桔紅色的光線之中軍令狀。

每有命案發生,作為警方首腦他的第一本能就是盡一切所能希望破案,但由於被殺的人身份不同,領導重視程度不同,凡要求他立下軍令狀限期破案的命案,就意味著政府決心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價破案,包括強大的組織保證和資金來源,舉全社會之力,來破一個案子,這一點無論從理論和實踐都一再證明,在中國是沒有完不成任務的。

而他,也同樣地要求下麵各個市公安局主要領導跟他簽訂軍令狀!

他比任何人都再明白不過,他立下的軍令狀與其說是拿自己的烏紗帽作為行動風險保證,不如說是政府舉全社會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為他的運氣打了保票更合適,而那些生活、掙紮在社會底層因各種俗事或糾紛被殺害的人因為身份低微,雖說案發後他也窮盡所能,但時過境遷,經費有限,新案頻發,除了他們的親人還會記得死者,事實上他們的命案隻能成為被壓在案卷最底層的卷宗了,沒有意外,隻有遺忘。

過去在下麵作為公安局長,如今作為公安廳長,他知道人的生命價值都是一樣的,可實際工作中又總是身不由己地有所區別,有些命案破了,立功受獎,而有些命案至今未破他已離開,他既不能對未破命案的深層次問題提出質疑,又總是隱隱約約感到對不起那些獎章和功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