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大街都驚呆了。
走到死神邊緣處的錢金豹下意識朝下望去,他看到女孩子的身體還在動人心弦地如同夢幻一樣飄動,她本可以飄落而下,隻要她雙腳朝前一扭動,她的命運就可以殊途同歸。
然而,就在一刹那間,她後退了,她後退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座位上有一處拉手,牢固地安裝著,如同夜色中從水草地上突然冒起的水蛇,它成為她的救命稻草。
那會兒時間還不算太晚,目擊者還有幾個,到底是怎麼掙脫出的流氓之手,三個人都不記得了,車一停下,他們顧不得頭昏欲裂,滾下車,又跳起來大罵,女孩子坐在車裏不知所措地哭出聲來,貨車像來時那樣突然而迅速,兩車分離時仿佛遲疑了一下,很快消失在大街遠處。
女孩子的胸脯劇烈起伏著,她不停地後退,從這一刹那間開始,她就選擇了後退,然後是座位空檔下的地麵,她順著座位滑落而下,退到了狹窄的夾角中。
一些人已圍成了圈,那是飯店的保安,圍觀人群和自行車,一定是他們剛才聽見了撞擊,這撞擊聲並沒有到達她的耳朵之中。
因為撞擊聲發出時,她已被先一步噴濺而來的碎屑嚇懵了,完全封閉了耳膜阻止了聲音到達她內心世界。
所以,她還活著,她隻是被氣流、玻璃、空氣、浮雲、樹枝、驚恐和委屈絆住了身體而已,因而在車裏,她開始不顧一切地鑽到地上的空隙,那是從地獄底層爬回來的身體。
這是錢金豹,錢“非全國**代表”出道以來從未有過的如此驚嚇和狼狽,雖說改革開放最初那些年間也曾有過一段刀口tian血的日子,可畢竟是跟法律的空子鬥而非與人廝殺。
自從掘出第一桶金,身邊有了心腹,也是積極靠攏政府和黑道,兩廂對他都不薄,黑錢洗白,貢獻社會,算計他的人少之又少。
喘息間,二人跑向車屁股去查看,慘不忍睹。
這時錢金豹才感覺到大地在顫抖,好像死了一回似的,掏出手機報警,渾身抖得厲害。如果說他剛剛經曆了地獄之煉,那麼萬幸的不是他和司機共同掙紮中不斷閃爍出的強烈求生**,而是大貨車相撞的刹那間沒有找到要害。親了不該親的地方,讓他們得以逃生。
“喂喂喂!喂”
“喂?”
“公安局嗎?馬了個逼!喂!”
“我是市**代表!對對對錢、金、豹!有人撞我……”
錢金豹可不是白給的,他現在終於恢複了意誌和膽量,武聲武氣,原地踱步轉圈,連身邊嚶嚶哭泣的女孩子也顧不得了,就這麼大聲叫著。
這個差點兒沒被碾成肉醬的漢子別看是個“民營”,卻是不折不扣的市**代表、發達集團董事長,除此之外,頭上還套著一係列光環,什麼全國優秀鄉鎮企業家、什麼全國優秀……、全國知名……、全國……等等。
就這一串“全國”,就讓人不敢怠慢。
還有一點,放下“全國”不談,僅憑著這座城市城郊發達村支部書記兼村主任這塊牌子,錢金豹在當地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腋下夾個小皮包出入市委市府如履平地,公安局檢察院法院更是小菜一碟。
錢金豹打的第一個電話不是交警隊,而是110。打完了再打交警隊,他言簡意賅,張口就是習慣成自然地自報家門,說自己是誰誰誰,遇到了什麼事,可能怕110不管交通的事,他特別強調懷疑這是一起有預謀的刑事犯罪。
錢金豹是誰呀?大名鼎鼎,報上常有他的事跡,他這麼一說,誰敢不來?幾個保安也已經在給110打電話。他們靠近了女孩子的身體,走上前勸說她:“你是什麼人,還不趕快下來,我們幫忙保護現場。”
另一個保安說:“要不要送醫院?”他們已經撥通了120的電話,救護車很快就會到達。剛才問女人的那個保安又一次對她說:“小姐你快下來吧,沒事了。”
女孩子縮著身體,從那一刻開始,她的整個身心都在扭曲起來,每聽到一陣風聲,車輪聲、歎息聲她都會縮起身體。
大難不死,錢金豹混沌一片的腦海裏頭一個浮出的反應就是有人要謀害他,作出如此判斷的除了人生經驗,更重要的是從驚恐中恢複過來,他立刻就想起了在街頭看過的“殺手”廣告。
“按行規,卸掉一隻胳膊或一條腿,收費5000元,也可以弄車禍,保證萬無一失。殺人取命價格麵談。”
黑筆寫的“殺手”二字,旁邊還有一個手機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