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四章、血腥如斯(2 / 3)

身上流淌著老輩山裏人野性血液的鄭貴福又恨又怕,盡管已經流血的傷口痛入骨髓,可他硬是一聲不吭,當然更不肯善罷甘休。

打他的那幫人一回去,他馬上又掙掙紮紮地從地上爬起來,想進去拉女兒,但他知道,在人生地不熟悉的這座城市,他打不過人家,動硬的不行,可眼瞅著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女兒就這麼毀了,又怎能甘心?坐在小飯館裏,一個晚上,喝上酒就流淚,沒轍。

第二天下午,乘人不備,鄭貴福又來到洗浴中心,這次是悄悄來的,汲取了上次的經驗教訓,他看見一個男人正與服務台小姐討價還價,打情罵俏,就偷偷溜進去,當時正是大部分小姐睡覺的時間,準備晚上工作。

鄭貴福摸到女兒住的後屋,喊她起來,連東西也沒顧上拿牽著她就跑,跑進一條小胡同,以為女兒就得救了。哪成想前麵正有人等著他們呢!

領頭的正是昨天那人,保安一把將女兒扯過去,那家夥說:“你個老雜種,你以為就你聰明?昨天沒打死你是不是?嗯?!我把你姑娘當狗養著,整天吃香喝辣,一人掙兩三個人的錢,你他馬土老帽還想怎麼著!

我告訴你,知道我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你給我馬上消失,別讓我再看見你!聽見沒,滾”

鄭貴福不滾,他好不容易找到女兒,又已經把她拉到了胡同裏,怎麼能輕易就滾呢?非但不滾,還跟拉他女兒回洗浴城的保安扯起來,挨了嘴巴老拳也不放開,寧死不撒手!

眼看父親吃虧,女兒哭得什麼似的,招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沒誰敢參言,瞪眼看著你來我往地叫罵踢打,鄭貴福還是不鬆手。

那個為首的男人不耐煩,認為掉了自己的麵子,喝令手下就在大門口持刀猛砍鄭貴福的腳筋和手掌,鄭貴福的兩腳腳筋和一個手腕被砍斷。殺紅了眼的保安們不顧被濺了滿身“土老帽”的血,他們又在鄭貴福身上亂捅了幾刀,直到鄭貴福不能動彈為止。

女兒眼睜睜地瞅著自己的父親被打殘,哭得聲音都沒有了……

那個叫“七哥”的人嘴裏叼著煙,抬腳笑著把鄭貴福趴在地上沾滿鮮血泥土的臉撥過來撥過去,用鼻子哼道:“你個老燈倌,也敢和我叫板,我叫你這一輩子在地上爬著走。”

說罷,擺手帶保安們拖起小秋揚長而去。

後來有人偷偷告訴他,這個“七哥”是市工商局長的兒子,沒人敢惹,法院、檢察院都有人,打你也白打,趕緊回家吧。

這場天生橫禍的到來,把鄭貴福給搞糊塗了。雖說他的一條命最後在女兒的努力和醫院的挽救下撿了回來,可全身癱瘓,巨額的醫療費對於他這個普通的農民,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辛苦一輩子,都無法掙來這麼多的錢!

不知女兒跟什麼人借來的,自己一個老農民什麼時候能夠還上這筆錢?更讓他欲哭無淚的是,一年多過去了,一家人求助的司法和有關部門沒有地方能給他們一個公道,真如人所稱的那樣。直到鄭貴福自殺,女兒小秋也沒回來,生死不知。

一家人便散了。

老人最後擤把鼻涕沙啞地說,“過去俺拚上性命跟上***打仗時光知道要解放,建設新社會,可解放這些年了咋又出來個黑社會呢?到底還有沒有王法啊?”

說到這裏,程貴陽戛然而止,不說了,抽出一支煙續上火狠吸一口,咳嗽幾聲。

“後來呢?”女記者問。

“這麼說你願意聽嗎?你今天來大概不是想聽這些的吧。”

“說吧,”她看了看表,“我願意聽。”

“那好。老人當時對我講述這些事,我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偶爾筆在本上記下點什麼,多數時間就那麼一直望著他。

講完了,老人歎口氣:‘人到什麼時候,也不敢欺天哪!可惜現在沒個說理的地方,我這一身病,這輩子討不著說法,我就這麼到陰間找兒子去,不甘心喲!嘿嘿嘿……’老人淚水在蒼老的臉上流成兩條黑色的小溪狀,瘦削的雙肩在我眼前大幅度地抖動著。”

程貴陽說,說實話,他這個當過兵的顯然激動了,感到自己腦袋的一根根神經在蹦。

老人所說“水之戀洗浴娛樂中心”和“七哥”,惡名早有耳聞,也知道背後龐大的關係網奈何不得,但老人家今晚慕名而來,偷偷找到家來了,自己這個市委書記秘書能再把他推出門去嗎?

老人一邊擦淚水一邊指著滿胸陳舊的勳章說:“請你看看這是什麼?秘書同誌!我跟著***到過山東,到過四川和海南,也去過朝-鮮!我打過國民黨,打過日本,打過美國!這是打敗敵人的見證,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