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這時,電話響了。
肖子鑫打來的。
他看了看號碼,接聽:“怎麼,小肖,回家了啊!”
“是啊高書記,嗬嗬,正往回走呢,打個電話問問,沒啥事吧!”
“沒事。”他裝作猛然想起什麼,又道:“哦,昌盛找沒找你啊!”
“找了,昨天他去我辦公室,為他外甥那事……”
“哦,你怎麼說!”
“我……”電話那頭頓了一下,說:“他對公安局很不滿,我不同意他這個意見!”
“哦,他可能還得找你……”高書記說了半截話,馬上轉移了話題道:“怎麼,家裏弟妹都挺好吧!”
“嗬嗬,女人就是麻煩,挺好的,就是埋怨我總是不顧家,不過也沒事!”
“嗯,早點把家搬過來就好了!”
“是的,那高書記要沒啥事,我就掛了!”
“好!”
此刻,高書記腦海中的興奮點在另外一些事情上。
正像老百姓說的那樣,如今有錢也送不到人家手裏,能送進錢去的人才是真正有關係,真正有能耐的人,尤其是能把錢直接送到一個市委書記手上的人,在當地的能量與身份可想而知。
想想也確實如此,一個堂堂的市委書記,能有人一次次把一筆筆老百姓幹一輩子大概也掙不來的錢直接送到家裏來,竟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恐怕需要的就不僅僅是權力和膽量了。
八年前,高書記剛剛當上縣委副書記的時候,已經感到很自豪,很知足,這一職位本身就證明他的背景非同一般,從一個瀕臨倒閉的小企業一躍而調到縣委給書記開車,後來又做秘書工作開始,這種身價和職業的變化徹底消除了他一直積鬱在心底的憂慮。
這一點,說起來跟肖子鑫頗有相同之處,隻不過肖子鑫是科班出身,當代大學生,而他過去隻是一個普通小廠工人,但愛好文學藝術,文字水平也越來越高,所以才會受到當時領導的重視而一躍進入了幹部序列,這一點或許也是他後來器重並一直不忘提拔肖子鑫的深層次原因吧。
說白了,從此之後隻要國家存在,縣委書記就存在,他日後不管到什麼時候也就有飯吃,有衣穿,老了也有人管,不必再為這些事擔心發愁,因為他不僅僅已經是“公家人”,還是管人的人。
那時,他根本沒敢想除了吃穿之外任何一點非份的事,更沒敢想還會有今天,而一個地地道道農民的兒子,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確實多虧了他有一個好姑夫,別人提升晉級至少也要幹上幾年十幾年,還需要付出常人所很難付出的心智甚至鮮血,一步一個台階,辦公室科員、副科長、科長、副主任,主任什麼的,他則一步到位。
他正是跟著原先的縣委書記一起到了市政fu,然後升遷到辦公室主任這一職務的,隨後又爭取到下派到懸圃縣當縣長,從此以後自然是一發而不可收,後來王國清書記被肖子鑫的舉報挑下馬,直接提前當上了懸圃縣的真正老大。
然後不久又提拔到銀山市委當書記,主管一切,職務與級別上也提高了半格。
直到長角市長一走,他迅速回到市裏,成為新一任的長角市長,市委原書記一走,他立刻從市長搖身一變成為市委書記。
多麼一帆風順的仕途,然而也隻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其中的酸甜苦辣與不易之論。
這樣的人,其實是個有故事的人,隻是他原先愛好文學,後來在官場上泡久了,對於文學之類反而越來越淡漠了,沒用的,屁扯扯的所謂文學。
在天朝,文學是神馬東西呢。
當高書記第一次坐在副書記的位置上,寬大鋥亮的老板台取代了轎車裏麵狹小的空間時,他今後的方向早已在心中確定,再非吃穿那些低層次的考慮了,他明白,象他這種沒有多少文化但有背景的人,隻有鍍金,屁股底下這把交椅才可能坐得更穩,也才能“更上一層樓”。
三年前,高書記內心的宏圖得以付諸實施,帶職進入省委黨校學習,緊接著又被選拔進入中央黨校青年幹部進修班學習,從而從另一個層次在組織上保證了他未來的官場會更加順暢。
知識的拓展與眼界的開闊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長進,但喚醒並誘發了一種可怕的惡性膨脹,這一點,恐怕不僅僅是高文泰書記,任何一個人都會如此的吧。
體製,決定了這一切,這樣一些奇特的“人”。
事實上,他已經算是好的了,至少還為了老不信們做了許多有益的事情,同時,即使是收錢,也跟肖子鑫差不多,說起來,肖子鑫還是耳濡目染跟他學會的呢!!就是一般人的錢再好,再多,隻要有一條:不可靠,或者不是絕對可靠的人介紹來的,再或者此人背景不清,容易壞事,那麼,他們就能夠讓自己絕不收下這錢,不管它是幾十萬,還是幾百萬。
這也的確保證了他一直以來除了工作的一些失誤,經濟和女人問題上,沒有任何被舉報的後顧之憂。
畢業後,學曆已經從原先的高中一下子躍升為“研究生”,嗬嗬,神奇的國度,不過此“研究生”非彼“研究生”,他自己有時候都感到好笑……
一回到市裏高書記就開始物色、培植自己的親信,他認為,從上到下,方方麵麵,不建立起一個為已所用的“關係網”,就難以實現自己更加遠大的目標。
當懸圃縣的縣委書記時,高文泰其實已變成他躊躇滿誌的希望和自己向更高層次跨越的基石,他的心情也遠非當初剛剛為書記開車時的滿足可比。
不可否認,肖子鑫的官場仕途與他有絕對的重大關係,反過來,肖子鑫的那支聰明能幹的筆杆子也的確在許許多多方麵,不斷地幫助他跨越官場上的一個又一個障礙。
自從畢業回來以後,高書記越來越不滿足,不如意,事事處處要把自己擺在一個奢侈的位置上,什麼也要同那些主要領導比、跟大款比,什麼也要壓人一頭,當時他的位置是“最後一位副書記”,但事實上卻不盡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