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五章、永生痛楚(1 / 3)

草黃草綠,又是一年。

石二哥被處決後,其家人謹慎有加,卻絕口不提本案事宜,過日子自然小心回避,心裏惴惴不安,室外日烈,室內也悶熱。

就在行刑當日,石二哥的屍體被運送至距刑場咫尺之遙的殯儀館火化,司法機關打電話通知其家人在指定時間到指定地點領回石二哥的骨灰。

一切都已經結束。

韁繩、巴豆、懸圃在去年秋天發生的故事,今天看來幾近荒誕。

它是人性的一個恥辱,從這荒誕和恥辱中,可以剝出讓人意外的狂迷,叫人切齒的卑鄙,使人扼腕的痛楚和結果、極不真實的印象和瘋狂。

它像閃電似的,隻在秋日的雲霧中爆然一亮,便熄滅了。

傷害卻是異常慘重。

它的巨大穿透力,可比惡龍出海,至今還是灼燙的、跨越塵埃,粗暴地化為那一年內全國犯罪和猖獗升級的一根恥辱柱。

就石二哥案而言,除了其人格上的缺陷所導致的極端性格和仇殺心理,還要看到這起特殊個案本身所處的廣闊社會背景,石二哥生活的並不輕鬆,也不容易。

三十七年,他都幹了些什麼呢。

他渾渾噩噩為自己和親人建了一幢房子,費勁巴力地掙紮在幾乎所有跟他有關係的人們中,不是為了低調,而是天性使然,他沉默寡言,辛辛苦苦賺了一點錢。

石二哥的人生軌跡,可以看到他正是屬於弱勢群體中的一員,盡管具備一定的生存技能,但由於各種原因,最後,為了這點錢,他過早地選擇了放棄,放棄最重要的東西,他沒有珍惜,他不需要命,他需要錢。

血汗錢。

原先他的那個曾經小康水平又比較幸福的家,一串串紅辣椒和黃澄澄的大苞米吊在屋簷下,四周是用木杆搭建的雞架、豬圈、狗窩的廁所,另一間屋外,挨門邊的一口大鐵鍋裏也咕嘟嘟烀著東西,揭開一看,煮著冒泡的豬食,熱氣騰騰。

東屋炕上鋪著新毛毯,牆上掛著幾幅電影明星畫和“幸福之家”招貼畫,一個女人,這個附近農村長大的姑娘,自嫁到八寶村後,既為他帶來精神上的快樂和滿足,也給原先一無所有的小天地帶來了生機。

人們感到,石二哥媳婦是個能幹持家的女人,這一點,完全可以從這個既簡單又不十分富裕的農家院裏的一切感受出來,簡直就是摟錢的耙,裝錢的匣。

這一切,毀了。

如今這一標誌性生活情景,是石二哥在死刑前回想最多的一幕。

此後,石二哥的結發妻和一雙兒女不知所蹤。

房門緊鎖,門窗貼著封條。

也許妻子考慮到孩子的生活和學習,也許沒法麵對鄉親,也許擔心日後孤兒寡母受人欺負,也許害怕遭到同樣報複,目光所及,不得而知,隻是眼前若蒼蠅繞飛,蛆蟲爬動,一股隱隱約約的氤氳之氣並未因為“殺人屠夫”的離去而散盡。

一年前,石二哥不僅瘋狂地毀掉了其他人的生命與家庭,也徹底毀掉了自己本該平靜的家。

石二哥犯罪被廣泛關注後,他的孩子已經感受到了壓力,為了避免石二哥的悲劇在他的下一代身上重演,他的兩個孩子不應受到歧視,此事隻能政fu出麵,給他們換一個安靜的環境繼續好好讀書。

道理很簡單,如果想從預防犯罪的本源做起,真正改變一個人,最好的幹預時間是18歲以前!!心理問題和人格障礙如果逐步積累到了成年,幾乎很難改變。

最苦的還是那些受害者家屬。

“誰管我們啊!”

果然不出肖子鑫所料,那些受害者家屬因為長時間得不到應有的補償,而法院的民事判決部分越來越無疑等同於一張廢紙的時候,他們哭天抹淚,開始成天聚集在一起跑縣城、跑市裏,後來也跑過省城,可是跑來跑去,沒有人給他們一個說法,倒是越跑越傷心,本來就生活困窘,又花了許多路費,心在流血啊……

對此,說實在的,肖子鑫這個堂而皇之的市委秘書長,包括市委書記高文泰,也無奈。

有心想解決問題,可怎麼解決,光用嘴,老不信們是不聽那個的,他們是真的越來越像是老不信們了。

無人可信。

殺人償命帶來的安慰如風過雲煙,一年多來,無論如何也難以忘掉那些極其慘絕人寰的殺戮,日子逐漸平靜後卻表現得更加得不知所措,一些家屬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紛紛含淚提出疑問,“石二哥死了,誰來兌現我們應得的賠償呢,沒有賠償,我們今後的生活誰來管!”

“沒錢了,借都沒處借去了!”

“實在治不起了……”

曹紅鳳,受害人孫連起的妻子,仍在家中養傷。

她是傷者中最重的一個。

每當有人問起,她的神情總是有些慘然,迷茫,住了兩個多月院,親友們傾囊幫助湊來的巨款花光之後,已經無力再承擔那些昂貴醫藥費,隻好回家養傷,回想那刻骨銘心的恐怖一夜,再看看胸部、背部、雙臂留下那些難以愈合的36處刀傷,癱瘓在床的曹紅鳳禁不住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