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肖子鑫看見自己的老父親為了教育、說服他,居然連小時候自己經常看到、撫摸,甚至於當成寶貝的那些先進獎狀、獎勵、獎章之類的都一古腦地帶來了,而且還逐一地擺放在自己眼前,頓時心裏就更有點懵神了。《》
嗬嗬,怎麼辦好啊?當了這麼多年官,尤其是當初在信訪辦時接待了那麼多上訪人員,什麼樣的人可以說都見識過,可還從來沒有遇到這麼尖銳、嚴厲、又內心世界難以拒絕的老父親……
“兒子,咱們爺倆見麵一回不易,你雖說是我兒子,可你也是政府的人,我硬著頭皮來找你,說起來也是個緣份哪!”
肖子鑫趕緊叫道:“爸!你怎麼了,你說這個幹啥啊……”
“怎麼叫緣分啊,”肖子鑫心潮澎湃,臉色血紅了,感慨萬端,“您是我父親啊,爸!我媽的病就是我的病,您有事來找我,天經地義,都是兒子不好,這些年來隻關心你們的吃飯穿衣,送錢送物,很少回去關注你們二老的身體健康……這是兒子不對,這次……”
“別說了,生子,”老人家截斷他,說:“你先聽我說完,兒子。這些天,你媽有病了,這也看不好,那也不確診……我就琢磨,先人們定的,七十活埋,不埋,又能活幾天啊!早晚的事呀!我呀,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活該的事兒,鷹和老鴰把皮肉叼光,老狼把骨頭也嚼得丁點不剩,我二話沒有!可今天我是來求你的啊!”
一個“求”字,真誠又揶揄,音拉得很長,表情也顯得極為悲憤無助起來。
這一聲歎息,隻見肖子鑫的眼淚刷一下子突然就從眼睛裏掉出來了,不是慢慢從眼角流出的那種,而是倏地一下大顆大顆直接滾出了眼眶,在場的人全都驚了!連他的表妹都嚇了一大跳!從小到大,她就是拉著表哥的衣服襟長大的,一個小跟屁蟲,她知道麵前的這個表哥的脾氣,從來不掉淚,小時候也是個出名的淘氣包子,能打就打,打不過就跑,從來不吃虧,更不流淚……
肖子鑫趕緊用手胡亂在眼睛上擦了一把,他也不知道多年來從來沒有流過淚的自己,怎麼就在聽到自己的父親這句話後心裏突然會酸楚成這樣!
見狀,有路過的民警在走廊上屏住呼吸,透過玻璃看著裏麵的肖局長和他的老父親。
父親也流淚了,肖子鑫趕緊上前替他擦拭,父親也不拒絕,任憑他輕輕地擦啊擦,完事,聽他凝重地、一字一頓地說道,“老爸求你,你媽媽這回有病,不是一件小事啊……你的工作,我也理解,我隻是希望你給反映上去,別整天工作工作,家裏你老媽的病,也得抓緊辦一下啊!”
肖子鑫虔誠地望著這個恩重如山的老父親——不速之客,點點頭,倒了杯水給他放在麵前。
又鄭重其事地給他點上一支煙,看父親慢慢抽著。
老人皺紋縱橫交錯的老臉上,兩顆混濁的淚珠就順腮淌了下來。
他心裏真的難受,又不知究竟如何是好?走,容易,還是那句話,可是一走,身後的這一大攤子事,怎麼辦呢?
“可是,不走,怎麼跟老爸解釋清楚?難道說自己的老媽這病,就不看了麼?就這樣一直拖下去?”
電視機正播出警方打掉黑惡勢力的消息,老人沒聽完,就砰一聲,把證件摔在了地上,麵衝牆壁半天沒有說話。肖子鑫伸手撿起,看了一眼,“爸,跟誰發火呢?”
“跟我自已!”老爺子沒好氣地答道,“奶奶的,黑惡勢力!說的比唱得好聽啊,咳咳!你這個當公安局長的抓了他們那麼多人,可抓了放,放了再抓,光抓不判,這是他娘的什麼事啊!啊?你說說,啊?”肖子鑫不能安慰,也沒法安慰。他明白這是老父親拿這些當借口說事呢,其實他心裏更明白,以前就一個勁兒地鼓勵他,當公安局長就要為老百姓做主——
“更不能讓那些禍害老百姓的人好過了,要狠狠地打他們那些害人不淺的王八蛋!”
可是,事情到了自己,到了自己的老伴有病兒子也沒有回去看一眼,還不是為了狠狠打擊這些王八蛋?他來氣啊!天下不太平,兒子就沒有時間,他不明白?還是兒子肖子鑫不明白啊?心裏都透明白著呢,都說國家無小事,而老百姓,生個病,又不能確診,就是小事嗎?還是縣公安局長肖子鑫的娘,這事怎麼說?
肖子鑫心裏已經明白了**分。他知道父親是生他的氣,又沒辦法,他難道說不懂老人到底為何事而來,隻是心裏沉甸甸的,替老人感到難過。生活,也許屈辱困擾著他呢!
“爸,您消消氣,我……?”為了弄清情況使談話進入正題,肖子鑫朝幾個民警擺擺手,暗示他們回避,然後很客氣地說:“今天您來找我……”
誰知話一扯開,陽光下,老爺子眼直了,臉也變了色。肖子鑫從未見過如此凶狠的目光。
剛才,有民警在身邊陪著,他不好意思大罵責備自己當局長的兒子,民警一離開,他開始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