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一章、壓一賺二(下)
賈雙全湊上去,圍觀不語。
那家夥臉上露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笑意,左手猛地朝上一翻。
那張牌上是黑桃2!它像一串子彈對空射進張保全的眼睛,然後呈扇麵在半空中跳躍奔跑。圍觀的人們先是弓腰驚詫,少數人甚至揚起脖子在尋找,以為剛才大家明明全看到了的左邊一張紅方塊2像一串漂亮的鞭炮,大約是飛哪個地方去了哩。
張保全無疑清楚地意識到他麵前的處境,因此當那家夥輕車熟路地迅速收起他最後那一千塊錢時,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刹那間把他的心撕開一條大豁口。他哼了一聲,臉都綠了。
邪!賈雙全暗爽,忍不住也驚歎。
我們也許應當原諒這位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山裏個體運輸戶司機,他無緣無故被卷入這場天方夜譚式的賭博中並被輸得吊蛋精光,雖然他應該去報告乘警但是他卻更寧願相信自己,因此此時任何人要讓玩牌人還錢都比登天還難。
車到嶺西市,這兩個穿皮夾克的中年人往車門擠去,賈雙全趕緊跟上去,但是經過大徹大悟鐵了心不想讓他們跑掉的張保全和老木匠等人,就一埋頭加大力氣衝過去。
沒想到那兩人靈活得很,車未停穩,車門已被他們換出鑰匙打開,一個鷂子翻身險些沒能逃脫粉身碎骨的下場。
有幾個人也跟著跳下去,人們破釜沉舟的舉動的確給警察造成了誤解,他們以為這足以證明這些人聚眾鬥毆以多欺少,嚴重影響了站車秩序和社會治安,於是警察就衝上去首先將衝在前麵的張保全抓獲並製服。
由於追擊過於倉促灰塵迷住眼睛地形不熟以及猝不及防被擒等等原因,總之客觀上多數下車追擊的人都嚇得愣住了,隻有老木匠急吵吵地跟警察說三說四,終於把他們說明白了。因此沒容他們再說,警察們就飛快地替他們向前追去,兩個騙人賊卻早已依仗熟悉嶺西市車站地形翻牆逃出了貨場,消失在人頭攢動的站前廣場背後。
這場跟蹤追擊大約浪費了寶貴的半個小時。警察們並未抓到惡人,回頭卻發現個體運輸戶張保全和老木匠等人嘴唇青紫,蹲在站台上長一口短一口大喘氣。有人費了許多口舌才從他們嘴裏斷斷續續弄明白,那兩個壞蛋把他們辦事的錢都騙光了。
可憐張保全,坐車到了嶺西市已沒有任何意義,連回去的車票錢也沒有了。
可憐木匠老張頭,張著大嘴幹嚎啕,沒動靜。
……
劉瘋子跟另一個人跑得上氣不接正氣,好歹擺脫了火車站的驚險場麵,進了一家小酒館。
不一會兒,賈雙全也跟了進去。
不用說,經常混社會的人都有一股味兒,他們經常不用開口說話說能輕易從茫茫人海中尋找到自己的同類。何況咱們的主角賈雙全有了一隻特異功能的古董鼻子,他在火車上一眼看見劉瘋子那張臉,再看他手上的功夫就知道這個就是王成軍讓他找的嶺西市朋友了。他不急於說話,也不打攪,光出一雙眼睛,看,笑。
“你是劉瘋子吧?”賈雙全緊了緊鼻子,坐下問。
“你誰呀?”劉瘋子推開菜單,有點兒警惕。
“江市王成軍認識吧?”
“啊?啊!”
“啊!我靠,你是……賈雙全吧?這麼快,你來啦?”在火車上,劉瘋子的一雙鬼眼就看見過賈雙全,以為他也是想湊過來想玩的人呢,沒想到他竟是王成軍朋友賈雙全。王成軍電話裏已經說了,賈雙全要來嶺西市買袖古董,讓他們幫忙,他們也真給問著了,不過不在嶺西市本地,在下邊靠黑龍江邊的撫遠縣呢。
見賈雙全嘴角掛著一絲笑意點頭,劉瘋子和他同夥趕緊熱情起身,跟他握手:“來來來,正好,活順手,一起喝點再說!”
賈雙全也不客氣,跟這些人不能客氣,一客氣就沒戲了,越大大刺刺越受歡迎,他們也就越沒有戒心了,把你當成朋友對待。
很簡單,賈雙全就這麼輕而易舉跟王成軍的朋友劉瘋子接上頭了。
在賈雙全眼裏,沒想到劉瘋子和他朋友的錢居然也來得這麼輕鬆,甚至比自己倒騰袖古董還瀟灑!
嗬嗬,天下路真是稀奇古怪。
……
第二天,嶺西市火車站鐵路先鋒小區。
早晨,賈雙全醒來,睜眼一看,陽光明媚,十分晃眼。昨晚他想睡飯店,劉瘋子沒讓,喝完酒就拉他到了自己的家,劉瘋子的家在鐵路小區,老舊的家屬樓,老少間,父母住大屋,他住小屋,跟賈雙全擠在一張床上,說了小半夜,自從遇到車上這次驚險的一幕,劉中凡和黃傑都感到急需一個敢打敢衝的“保鏢”,否則,這碗飯沒法在車上吃了。
這裏需要稍加補充說明的是劉中凡(嗬嗬,就劉瘋子)和黃傑二人的來曆:在大小興安嶺交界腹地的“大城市”嶺西市,一提起兩人在社會上的惡名很有些影響和份量。但你若打聽他們的大號或許沒有多少人知道,不過一提起“劉瘋子”和“老孩兒”,在社會閑漢、地痞流氓及爭凶鬥狠的小青年中卻耳熟能詳,無人不曉。
為啥?“能人”哈!
因此在警方眼裏,這兩個家夥十分顯眼,檔案中都有著長長的犯罪記錄。兩人都是土生土長的老嶺西市,從二十多歲起就在黑道上混,由偷到騙,一直到而立之年仍然沒有洗手淨心之意,反而越幹越明白,越幹越入道,連老婆都沒混上,不過女人從來沒有缺過。
近年來,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二人的騙局也在不斷花樣翻新。剛出道時的“扒摸”已經過時,派不上大用場也弄不來大錢了,於是,兩人便琢磨起新路子,把外麵人人皆知甚至在旅遊景點玩爛的撲克牌“倒三張”賭博騙錢移植到了大山裏的列車上,成了這一行在這一帶的開山師祖。
打小練就的靈巧手指加上長期行竊練出的膽量,玩這一套自然是無師自通,所以一上手就旗開得勝,立地成騙。
說起這個,劉瘋子跟賈雙全謙虛:“嗬嗬,昨晚讓你見醜了。”
“沒有,”賈雙全奉承道:“我都看傻了,真是隔行如隔山,厲害!”
每天上車前、下車回來後,兩人都要喝頓“收工酒”。
所以,洗臉刷牙收拾完畢,老孩兒就來了,劉瘋子拉賈雙全他們出去喝酒。
喝著喝著,老孩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劉瘋子說:
“三兒,我昨晚回去一尋思昨晚那事挺懸啊,要不是咱們道熟人頭也熟悉說不定當場就被抓住了,那些家夥都瘋了。”
劉瘋子也有同感。他放下酒杯,點上一根煙說:
“我正琢磨這事,賈雙全兄弟也在這,不是外人,咱倆動腦瓜行,動手不行,得找個狠茬子。”
“是啊。”
“你說呢,賈雙全?”賈雙全搖頭說:“這行我不懂,不插言。你們說。”
劉瘋子就扭頭問老孩兒說:“也是,那就聽聽。”
“你看誰行?”
老孩兒想了想:“張世鋼?”
劉瘋子:“哪個張世鋼?”
老孩兒:“永紅區的‘三黑子’呀!我認識他,那家夥臉黑、手黑、心黑,小時候在一起玩過,如今弄的挺惡。”
劉瘋子也知道這個人,一捶定音:“行,就找他!”
被劉瘋子和老孩兒“內定”的三黑子就在這個時候出場了。
這天適逢國家雙休日,上班的人休息。不過對於一個無業遊民來說,沒有“雙休”這一說,張世鋼綽號“三黑子”,天天休息,閑得無聊,窮得尿血,想弄錢又沒有辦法,因此就一個人坐在家門口加油站看那些來來往往的汽車和行人,也看那些意外的“笑話”,比如車輛罰款、檢查和扣留駕駛執照牌照,穿得露著半拉屁股的小姐被有錢男人追逐搭訕等等。
所以那一帶人和廣大農村來的拖拉機司機人員對於此人無不麵熟,並且他常常要主動做出許多幫凶或調解人之類的事情來。由於三黑子長得五大三粗,麵目凶獰,一雙眼睛充滿殺氣,打打殺殺不在話下,因此常常躊躇滿誌,把自己看作當地一個說話算數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