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三章、風雲變幻(上)(2 / 3)

當官確實好,尤其是如今這種大環境下,人心都這樣浮躁,官場更是如此,誰不想趁機多撈一把呢,不然的話,誰也不會想方設法、削尖了腦袋往上爬,甚至於不惜犯罪為當官保官帽了。

然而,每年都看到那些大大小小被處理和自殺的官員,在肖子鑫看來,實在是愚蠢。

肖子鑫就忍不住想,當官到底為啥呀?弄那些錢到底為啥呀?說到底還不是想過好日子麼?

可是辛辛苦苦奮鬥了那麼多年,轉眼間,一犯事,一朝什麼都沒有了,一切歸零,又圖啥!

所以,他對工資之外的錢,一向小心翼翼。

能不收,盡量不收。

而不是像其他一些人,能收盡量收,人家不送還跟人家要呢……

那天晚上收下柏書記的錢,對於他來說,實在是礙於當時的場麵和柏書記的身份感到沒有辦法,但現在,他必須送回去,再過幾天一切就都慢慢固化了,柏書記也必然以為他默默收下了,想送回去也不容易了。

在他看來,這十萬塊錢就是一條繩索,盡管柏書記的本意也許並非如此,但通過這件事,肖子鑫忽然感到平時看上去挺有政治頭腦的柏書記,事實上還是不成熟,至少在工作、職位與親情上,遲早得犯事兒。

而一旦不幸如此,自己要收下這錢,必然一起翻船。更何況,這錢不是白給他的,是希望他幫忙擺平自己的外甥、縣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長蘇軍的事,他決不能上這個愚蠢的流氓當。

上午在高文泰書記辦公室的時候,肖子鑫談完工作上的一些事之後,出來路過張主任辦公室,就進去坐了一會兒,把這事也跟張主任彙報了。說是彙報,其實就是說一下,這種事,本不必按照黨章和有關規定跟主任彙報。

但不彙報,張主任心裏也必定知道這事,反而會認為他不說是離心離德,不老實,肖子鑫可不想給高文泰書記留下如此印象或造成誤會。

張主任並不驚訝,隻笑笑,半天才說:“這個柏書記呀!”

就沒下文了。

讓肖子鑫摸不清他心裏是啥底數,不過,那語氣,那似笑非笑神態自若的表情,跟高書記幾乎是一模一樣,嗬嗬,真是有什麼樣的領導便有什麼樣的下屬,他肖子鑫自己不也是越來越像高書記了麼,無論說話還是辦事?張主任的半句話,還是讓肖子鑫明白了一些什麼。

誰跟誰近,誰跟誰親,看上去,都是工作關係培養起來的同誌感情,然而又有誰不明白這工作關係長期培養的同誌感情之外,還有更深一層各種拿不到台麵上來的個人私人關係,哥們關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小圈子關係呢?

後來張主任問,準備怎麼辦?肖子鑫說,送回去,這錢不能要。

張主任嗬嗬一笑,點頭,說,也好。

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其實,跟不跟張主任說這件事,肖子鑫也曾猶豫不決,要說了吧,他知道其他幾個人恐怕也有的收了柏書記的錢,跟他一說這事,他會怎麼想?人家收了不聲不響,也不送回去,會置他什麼位置上去,他會高興嗎?

背後又會跟柏書記怎麼說這事?

然而不說,更不好,收下這錢,無疑就入了柏書記的套,上了他的船,柏書記是什麼人物呀?求到你了,送錢,但萬萬不可忽略了這麼多年來柏書記在懸圃所形成自己圈子的巨大能量,要害你,這事也是分分鍾的事,易如反掌!

何況,這事柏書記不可能不給高文泰書記送錢,高書記也肯定不會收下,說不定還會給張主任也送(隻是多少不同而已),肖子鑫提前把這事說了,張主任又會如何理解?

他會覺得肖子鑫不地道,跟自己隔心,沒有將他視為知己?還是於公,是他肖子鑫沒把他張朝民當外人對待,於私則老實,地道,不耍小聰明?當然了,經過判斷的選擇,肖子鑫還是傾向於後者,所以,他從高書記辦公室回來又順便跟張主任說了這事。

為自己,為日後官途走得更高更穩更久,對抗,不團結,則是肖子鑫永遠不會做的。

他當副手,定位很準確,絕不越雷池。

所以,肖子鑫說了,雖然不是最好選擇,至少心裏也就沒病了。

……

肖子鑫給女友柏心鈺打了個電話,然後安排司機小王去接柏心鈺。小王走後,他想了一下,打開鐵皮卷櫃,拿出前天晚上放在裏麵裝著十萬塊錢的那個黑包。掂量一下,心裏不是滋味。

這個黑包,就像一個小小的炸藥包,讓他幾天來無論如何放心不下,不但不高興,不覺得它是可均書記對他的好意,反倒覺得這事弄不好就是設在他官場上的一個危險關口……

剛才他給小女友柏心鈺打電話,就是考慮到一會兒去給柏書記還錢會有一些麻煩,叫柏心鈺過來就是以應不測的,嗬嗬!

畢竟,他和柏書記的關係此時此刻太敏感太那個了……

他回身關上門,去可均書記辦公室。

上班時間,作為縣委辦副主任的肖子鑫手裏拎著這十萬塊錢,去給柏書記送回去,有點兒不可思議,但也實在是出於無奈,左思右想,沒有辦法。不上班送,柏書記不在辦公室,他又不想為這錢晚上去柏書記家。而自己不送,安排別人,更不妥。

肖子鑫來到柏書記辦公室門口,伸手敲門,敲了幾次裏麵卻沒動靜。

平時肖子鑫像柏書記一樣,沒事他也很少去柏書記的辦公室。走廊有政法委的同誌看見他,說:“你找柏書記呀,肖主任?”

“在沒在屋?”肖子鑫指指門”

“柏書記可能還沒來吧?”那人看看表說。

肖子鑫也看看表,轉身回了自己辦公室,剛走了沒幾步,眼睛餘光看見柏書記可能來了,定睛往樓下一瞅,正是他要找的人,一步一步慢慢騰騰地上樓。

肖子鑫轉身又回來了。

柏書記一見肖子鑫,笑笑,一眼看見他手裏的包,笑就有些僵硬了。兩個人都沒說話,心裏明鏡似的,到了柏書記辦公室,柏書記說:“沒想到,小肖,子鑫,肖子鑫,肖主任,你會這麼幹,一點麵子也不給我。”

肖子鑫趕緊解釋說:“你可千萬別多想,柏書記,你的心意我領了,這錢,真不能要。”

“不要,你就放下吧。”

肖子鑫就放下包,想坐下再解釋一下,不料柏書記看看表,說道:“行了,肖主任,這回你就放心了吧?我還有個會,得去看看。”

肖子鑫要坐還沒坐下的半個屁股就懸在沙發上足有三秒,嗬嗬,一下子回過味來了,尷尬地抬起身說:“那好,我也有事,以後再說吧,那我走了,嗬嗬。”

一出門,肖子鑫就在心裏狠狠地罵了一句話,頭也沒回地走了。

至於罵的什麼,誰也不知道。

人和人,官場之上,嗬嗬!地位(職位)權力和職業權力這兩種縱向和橫向的權力表現形式,構成了懸圃縣及至所有大大小小官場上錯綜複雜的金字塔式的權力結構。如果某人位於兩種權力的交叉點上,即身居重要位置,控製著一些人的命運所急需的價值,那麼,這個人就“沒治了”。

眼下的肖子鑫便是這樣一個人。

而作為老縣委副書記的柏萬年,手上的權力是權力泛化的結果,是本不該有的權力,是一種不正常的權力。

他本該做好自己權力之內的黨務工作,也就是了,但他偏偏是因為種種原因,尤其是自己的外甥蘇軍被公安局抓了,他手上的這種權力便是因他的地位權力的濫用(特權)而誘發的,其實質是對特權的一種反動。

可惜,嗬嗬,無論是打壓溝通或者威脅,還是直接談話送錢……

肖子鑫心裏都一清二楚,軟硬兼施,不吃他這一套,不上他這個流氓當!

奈何??

權力泛化使集中在少數人手中的等級地位權力結構轉化為分散在更多的人手中的職業權力結構,甚至形成了對地位權力的某種製衡,即“上有政策,下有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