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審訊組加大對王立業、劉鵬等人審訊力度的同時,身負另一種重任的懸圃縣公安局基層派出所也沒閑著。根據肖子鑫所在的指揮部的統一部署,他們有重點地組織追捕王立業、蘇大頭兩大團夥的其他在逃人員。並循線深挖餘案,擴大偵查範圍,以便給其他兩組提供新的破案線索。
下午,肖子鑫趕到公安局。
懸圃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兼重案中隊長王南根據舉報,和肖子鑫帶領付偉東等偵查員來到看守所,提審劉鵬。
有線索反映,這個劉鵬是蘇大頭團夥的重要成員,並且涉嫌參與一年前發生在懸圃縣紅石鎮的“火燒月亮樓”大案。
根據舉報人稱,“火燒月亮樓”大案的這個重大嫌疑人,可能還有其他犯罪事實,是個見錢不要命的家夥……
劉鵬被帶進審訊室。
嗬嗬,當時肖子鑫和公安局的人坐在那裏,還是頭一回親身體驗審訊,心裏充滿好奇和新鮮感。但是作為縣委辦副主任,他不是來湊熱鬧的,而是直接參與配合指揮仿古一條街縱火案件的協調人,既是領導者,更是參與者,因此他強壓好奇心,神情嚴肅且專注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劉鵬夥同**替懸圃縣禚某向於文忠討債,幾次索要被推脫,遂於XX年4月20日晨5時許,與**、王偉持凶器去於文忠家,闖進於的住宅,遭到於文忠的激烈反抗。劉鵬、**、王偉三人將於打倒在地,連刺數刀後逃離現場。後經法醫鑒定,被害人於文忠已構成重傷,劉鵬因此被刑事拘留,**、王偉在逃。
但是,後來因為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加上劉鵬在看守所裏麵大呼冤枉——尤其是借助蘇大頭在外麵花上了錢,致使當時的公安局長於大偉、分管刑偵、治安的劉副局長網開一麵,使得這個劉鵬最終逃過一劫!不然的話,此人也就不會參與這次火燒月亮樓,造成仿古一條街上如此驚人的巨大經濟損失和社會影響了……
肖子鑫目不轉睛地盯住被帶進來指定坐在一把特殊椅子上的家夥,來之前,肖子鑫特意看了一下此人的案卷材料。警方的犯罪檔案中這樣記載:劉鵬,男,1971年9月22日生,漢族,初中文化,懸圃縣人,捕前住懸圃縣新華街黎明委8組,無職業。因涉嫌仿古一條街縱火案於199X年10月15日被懸圃縣公安局抓獲。現在押。
主審的王南正襟危坐,麵上毫無表情,肖子鑫坐在旁邊注視著麵前低著頭、顯得既狡猾又忐忑不安的劉鵬。
“坐下!”
劉鵬朝上翻翻眼睛,半拉屁股小心地坐在地當中的椅子上。
看上去,他比實際年齡老相,肩膀挺寬,一張大平臉,兩道掃帚眉,一雙眼睛充滿狡詐,臉上擠滿了裝出來的苦笑。
一望而知不是個善良之輩。
“知道為什麼找你不?”
劉鵬搖頭。眼裏閃爍著一種迷惑不解的目光。
“不知道?”王南冷笑一聲,“劉鵬,你今年多大歲數?”
“2X歲。”
“為什麼抓你,你想好了沒有?上次你涉嫌犯的什麼罪?”
“不、不知道。想什麼呀??……嗬嗬,上次犯罪?犯什麼罪?”劉鵬翻著小眼睛,好象忽然恍然大悟:“哦,哥,你是指那次重、重傷害的事吧……我沒罪呀??後來我不是被宣判無罪當庭釋放了嗎??”
王南冷笑一聲,立即單刀直入:“恐怕不僅僅是那點事吧?”
劉鵬馬上全身緊張:“政府!我、我、我可沒有別的事了呀!”
王南一拍桌子,加大火力:“你老實點,劉鵬!據我們掌握,你的罪行決不止仿古一條街放火這一起,大概槍斃你兩個來來回也有餘了吧。”
“沒有,沒有啊!嗬嗬……哥哥,你可別嚇我……我怕!”
肖子鑫低頭記下一些什麼,抬頭,看見劉鵬渾身下意識地抖動了一下,說明王南的話擊中了要害。
肖子鑫看劉鵬,劉鵬也在偷偷看肖子鑫,他不明白這個人是幹什麼的,怎麼有點兒眼生哈?
“劉鵬,我們今天找你,審問你,是給你一個最後重新做人的機會。”王南不動聲色地“點”他說,“你是不是以為,你做的那些好事隻要你自己不說,我們就永遠也不知道?你別忘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你那些同夥兄弟早把你賣了,你TM還在這裏做夢呢!殺人放火你不說,還有餘案沒有向政府交待,而且都是跟別人一起幹的!”
“你是個聰明人,我現在點你一下,說與不說,隨便。你還有什麼罪行沒交待你自己最清楚,你還應該清楚的是,你的那些餘罪是等著別人來揭發你,最後弄個死刑後悔莫及,找我哭大鼻涕,還是你現在先交待出來爭取立功?”
“我……我考,哥……”劉鵬傻子一樣繼續裝,“我到底有神馬其他事呀?怎麼我自己都想不起來了哈??”
“態度,態度!”肖子鑫看不下去了,王南對於他這套既不怒,也不惱,十分淡定,可肖子鑫看不下去了,提醒劉鵬注意態度。
我考!這種場合下,神馬哥?神馬裝??
“你不想交待,不想立功是不是?”王南當然意識到了身邊肖子鑫的心裏不滿,開始步步緊逼。
“不不不!”劉鵬急忙搖頭,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臉上的表情極其痛苦,神態也變了色,看得出來內心鬥爭極為激烈。
“劉鵬,我可告訴你啊,看見沒??”王南忽然一指肖子鑫,對他說:“你的案子驚動政府了,這位就是咱們縣委辦副主任,中央和省領導指示縣裏,縣裏就特意派肖主任親自過問你的案子,你小子這把火這回可燒大了……你要想保住腦袋瓜子,現在當著這位縣委肖主任的麵,就老老實實交待清楚了,最起碼得把你自己幹的事說明白了,把自己盡量摘扯幹淨了吧?”
“你們平常是哥們,稱兄道弟,這回都到死的節骨眼了,你還傻子哈??”旁邊一個警察說。
“說不說?”王南追問,“不說我們走了,這是最後一次問你,給你機會!”
“你不說,現在判你個十年八年也夠了……”
“別、別別別……哥哥!”劉鵬叫道,看了眼肖子鑫,肖子鑫一瞪眼,他又馬上糾正道:“呃,錯了,不是哥……”
想了想,他低聲說:“政府,我想立功……可有些事我一時記不住,讓我再……想想,行不行?”
對待這樣的罪犯,在沒有取得證據的情況下,王南知道要講究審訊策略和方法,不能逼得太急,否則常常會事得其反。但又不能讓他心懷僥幸,給他以反偵查的喘息之機。因此,他加重語氣,糾正道:“想立功,說明你還不糊塗。給你考慮的時間可以,但你記住,考慮的時間越短越好,否則對你不利。你和別人幹的什麼事你記不住嗎?你明白我這話的意思不?”
“明白!明白!”
“那好,想清楚之後找我談也行,跟管教談也行。”
“是!是!”
回到縣委辦公室,肖子鑫看到一張當天《法製報》的報道引起了他的注意,也引起了國內外讀者的熱烈關注,消息正題有關懸圃縣仿古一條街大火的事情。不少人在議論,一方麵他們對這樣一個人為縱火登上頭條表示質疑,並對中國黑惡勢力的追捧持批評態度,“不要隻記得娛樂,應該真心去關注什麼原因造成了這樣的嚴重後果。”
這個報道也引起了高書記的重視,中午吃飯時,高書記和肖子鑫、張主任他們一起到賓館。
一邊吃,一邊主動提到記者上麵的幾個問題,“仿古一條街的這個事件,的確對我們懸圃縣的影響很大,很壞。我們每個人都要有一顆感恩的心,不能聽到一點罵聲,或者一點誤解就挺不住了,要想著更多喜歡我們的、支持我們的懸圃縣老百姓……”
肖子鑫和張主任默默點頭。
“對!”
“在人的一生中,這點磨難算什麼呢?我們當這個官,其實,這頂多是點小挫折,我們都要記住一句話:能受天磨真好漢,不遭人嫉是庸才!”
的確,肖子鑫心裏也常常產生這樣的想法,要當官,就必然要日日夜夜操心勞神,更要時時刻刻關注一些權力範圍內的事情。
天災不可測!**誰負責?
仿古一條街一把大火得到了縣委縣政府高書記、程縣長的高度重視,目前一方麵敦促肖子鑫參與公安局在抓緊抓好破案工作,另一方麵也在抓緊抓好重建家園工作,全縣老百姓的關心幫助,比大火本身更具震撼力、最具衝擊力!
盡管政府內部個別領導(比如柏書記和人大副主任等人,嗬嗬,這個都讓肖子鑫自己感到尷尬,不好意思,他和女友柏心鈺因此關係有點兒微妙啊)不願承認,但仿古一條街長期以來存在的兩大黑惡勢力卻是不爭事實。以及此前性質極其惡劣的黑社會性質的暴力拆遷事件(數十名不明身份人員采取暴力手段破門進入被拆房屋,將正在熟睡的12名無辜群眾強行拽上汽車、拖離現場,致使4名群眾受傷。)
原本一個和諧的社會被利益驅動的懸圃縣拆遷搞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這些問題,都在高書記到懸圃縣之後迅速采取了有力措施得到解決和製止,但是其背後的保護傘和本地之前製定的“惡法非法”的拆遷條例不廢止,新的類似問題還會出現!
所以,高書記現在才抱著這種開明的態度,看待一些媒體有關仿古一條街大火的尖銳批評。
後世,溫總好象說過,“是人民養著你們,你們看著辦吧!”
而當時,就整個懸圃縣的大環境而言,之前的和諧社會,隻有“精神病”的老不信們才不去巴結領導;所以上訪的老不信肯定是不正常的老不信。至於老百姓把官員殺死,那這個老百姓一定患有“精神病”;因為我們的官員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隻有“精神病”的老百姓才不領情呀!
即使媒體如此對待懸圃縣官員,但高書記說“我們基層領導仍然不能失去平常心態;所以在仿古一條街這個大問題上,領導依然還是以德報怨地為老百姓著想,不能讓以前那樣定老百姓的‘精神病’還硬說實際是為老百姓著想;這簡直不是人說的話,更不應該是我們這些縣領導同誌應該說的話!”
“這就是我們領導的仁慈,也是我們和諧社會領導的高尚品德。”
肖子鑫聽了高書記的評論,思緒萬千,看報紙時心裏也有同樣的想法,但他還擔心高書記會生氣,看來,跟自己一樣出身農民的高文泰書記,即使是當了縣委書記,心裏仍然還是保持著一定本色,繁忙工作和一些吃喝玩樂之後,仍然能為懸圃縣的底層考慮……
這一點,肖子鑫是深有體會的。
人民群眾尤其是下崗工人,都奔波在炎炎夏日之下,汗流浹背地打工養家。領導們豪華的汽車、豪華的住宅、豪華的辦公室而且上班有冷暖空調。吃著國家花錢的盛餐,喝著高檔的酒、抽著高檔的煙、家中還富得流油。
算算收入自己本分而得別人還沒的說,你心安理得嗎?人們群眾是什麼生活?所以,媒體批評幾句公開點名罵幾句,是應該滴!
……
第二天,肖子鑫一上班,剛進辦公室就接到了公安局長孫偉的電話,說劉鵬就找管教交待了“火燒月亮樓”的大案內幕。
我考,真的麼?真的麼?
孫偉哈哈大笑,在電話裏對肖子鑫說:“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假話哈?這回案子有抓頭了,仿古一條街的大火也好辦了……”
“恩,”肖子鑫當然更是開心。他參與的事情,這樣快就有了結果,說明他有辦法,運氣也不錯!
據劉鵬交待,“火燒月亮樓”那個案子是他為討好蘇大頭幹的,而且,事前蘇大頭的弟弟蘇軍也一再囑咐過他,有過暗示,讓他找人給縣領導找點麻煩,最好是拿以前在仿古一條街上有過節的人下手,一箭雙雕!同案的除了公安局已知的和正在抓的那個於波之外,還有一個叫**的人。
此人的最大特征是臉上有一塊傷疤,心狠手辣,也是蘇大頭的手下。這一特征正與當初報案人“農家大菜館”老板娘所提供的作案人之一的特征相吻合!
得到這一情況,肖子鑫趕緊下樓,從縣委辦公室去公安局,然後會同孫偉、王南帶人再次到看守所提審劉鵬。
在肖子鑫和孫偉他們麵前,這個一心一意想立功贖罪的人複原了仿古一條街大火背後的事情……
那天午夜,懸圃縣仿古一條街“月亮樓洗浴中心”突然發生駭人的衝天大火!
漆黑的夜色中,大火一燒起來就異乎尋常地猛烈,熊熊烈焰照亮了半邊天,發出木柴燃燒時那種僻裏啪啦令人毛骨悚然的炸裂聲。火頭過處,帶著一股強烈的氣流,卷起一陣狂風,刹那間,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化成一股股強力,猶如伸出一隻隻巨手,瘋狂地吞噬著仿古一條街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