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2 / 3)

“都督說的……也有道理。”呂蒙北上的雄心被刺痛,生硬地點了點頭,兩人短短沉默片刻,呂蒙忽然想起正事,忙問:“尚未請教,都督這次突然回來,到底是為什麼事?可是江陵局勢生變?”

“不是因為江陵,”周瑜微笑說,“而是因為劉備。我聽說劉備嫌我分給他的地少而貧瘠,來向至尊當麵哭窮,為不致蒙受不白之冤,我特地來給自己辯白,力要搶在劉備之前見到至尊。”

呂蒙聞言笑說:“都督玩笑了!至尊是不會偏袒劉備冤枉都督的!”接著又正色,微微探身向周瑜說,“劉備早都督兩天已經到了京口,已經見過子布子敬等人,被至尊授意安頓進館舍。但是——“他見周瑜變色,忙說,”但是他還未能見到至尊。”

“為什麼?”

“至尊命人對劉備說腿傷未愈不便近日相見,但其實他現在根本不在京口。”呂蒙看著周瑜的表情說,“至尊在吳郡。”

周瑜震驚之下沉思片刻問:“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除了張昭顧雍魯肅等人,隻有我。是至尊讓我告訴你,他在吳郡。”呂蒙說完,將通關的節符呈給周瑜。

雨連綿不斷,從曲阿到吳郡,一路緊隨著周瑜而來。雨下的不緊不慢,剛好把天地間所見都罩上一層青蒙蒙的霧氣,花草與樹木幻影般迷蒙在霧裏,讓眼前的路也變成了幻覺,好像循著它就能走向過去。

周瑜走進孫策廟時,裏麵也充斥著一路上無處不在潮濕的草木味。天色晦暗,廟裏幽深高曠,縱使燃著燈火,仍舊大部隱沒在黑暗裏。周瑜向前走,被雨水打濕的靴子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泥跡。他抬頭望向孫策的牌位,但光線實在暗得很,上麵鎏金的字跡都看不清晰。

“來人是路過躲雨的嗎?”孫權的聲音忽然從角落響起。隨著聲音,帷帳撩開,燈火下現出一張因留著髭須而顯出老成的臉。

“予美亡此。”周瑜回望向他,說。

孫權聽他這樣說,微微抽動了下嘴角聊作笑意,走出帷帳。

“我正好從會稽歸來,所以選在這裏等你。——建安十三年後我們還是第一次相見,”孫權定睛望著周瑜,忽然頓住,半晌說,“你變老了。”

周瑜微微歪頭眯了下眼睛,聊表驚訝,卻沒有說什麼。孫權走近來,在燈光下更細致地打量周瑜。

“你的眼睛周圍有了皺紋,嘴唇更薄了。你的臉色青白,鼻梁如削,你的鬢邊已經露出了白頭發……兩年未見,你竟然變老了!”

“人非金石,豈能不老?”周瑜微笑說。

孫權照舊凝視著他,圍著周瑜轉了一圈。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我一見到你,竟然把赤壁和江陵忘了精光,我本來想稱讚你的功績,可我看到你,發現你變老了,隻覺得心中痛苦,難以言喻。”孫權圍著周瑜慢慢踱步,緩緩說。

“我身邊流淌著一條長河,這條河送來一些人,也帶走一些人,我以為你會一直站在我身邊,一動不動,陪著我一同接受時間的衝洗。”

“我確實一直站在你身邊。”周瑜說。

孫權貼身擦過周瑜的肩膀,同時輕輕握住周瑜垂著的手。他的手指細瘦嶙峋,因淋雨而冰涼。孫權握了一晌,便鬆開了。

大風忽然從門外湧入,白色的帷幔在廟堂中翻滾湧動,如同驚濤,久不停息。

“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亡兄葬禮的那天。”孫權說,“恍惚間已經過去十年了。”

“已經有十年了嗎?”周瑜抬起頭望向牌位,自言自語般說。

“門外的梧桐樹是建安五年我親手所植,如今已拱矣。”孫權說,“他躺在這裏已經十年了。十年來,白雲蒼狗,人世紛紜,我們常常忙得忘了他,所以他大約是很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