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變兔子的小道士(1 / 3)

習方修圓

楔子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老是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拇指一般的小矮人在田野裏駕著用八隻蝗蟲拉的小車偷運穀穗。於是我和家裏的大人們說了,大人卻將一頂“古怪的小孩”的帽子扣到了我的頭上。以至於在後麵我再聽見一盤水果聊天;再看見一個老頭拖著個黑箱子像收垃圾一樣從村裏的張老頭身體裏抽走一個透明的張老頭,然後張老頭就死掉;······我都裝聾作啞,報複似的不再和人講述。等到我漸漸成長,在為了諸如房子、車子、工資等等問題煩惱時,甚至連我自己也開始懷疑我在那麼一段時間是否真的聽見和看見的那些東西,還是我自己一味的臆想。我甚至還嗬斥過一個小孩,因為那時候我正在為擠公交車而犯愁,那小孩卻過來告訴我,它的甲蟲殼借七星瓢蟲去和蚜蟲打架了,它不知道回家該怎麼和它的媽媽說,希望我給它一句安慰的話作為鼓勵,讓它有回家的勇氣,我毫不留情的滿懷戒心捂著我錢包的對那小孩嗬斥道:“我不管你怎麼回去和你那該死的甲蟲老媽解釋,我可沒空理你這小王八蛋,死遠點!”然後我擠上一輛沙丁魚罐頭一般的公交車,留下那個小孩獨自在車站抽泣。

但一個新朋友的出現讓我再次對我曾經的那些我自己都認為荒誕的事燃燒起深信不疑的信念。

認識這個朋友的時候,我正在一次出差新疆的旅途中,那時候風雪在列車外刮得很猛烈,我獨自坐在臥鋪車廂喝茶,其實我並不想喝茶,但是當時的車廂已經關燈,屬於睡覺時間,如果我不用喝茶來做掩蓋,會立即被巡視的列車員當小偷逮住。

我看著窗外的漫漫黑夜,正在為一些瑣事煩惱,一陣陣有節奏的敲打玻璃聲響起,當我確定不是風雪擊打玻璃聲音後,我留神窗外就看見一個穿一身白色道袍踏著一朵可愛而華麗的雲在窗外,他肩膀爬著一隻白色的圓滾滾小怪獸正在酣睡,一隻手瀟灑無比的背負在身後,另一隻手禮貌而有風度的敲擊玻璃。我驚訝的呆住了,他見我注意到他後,伸出兩根細長白皙的手指夾著一片透明的卡片,像變魔術一般那張卡片透過玻璃來到我耳邊,然後化為一句話鑽到我耳朵裏:“風雪之夜趕路甚是無聊,我可否進來喝一杯?”

我不敢相信的摸了摸列車完好無損的窗戶玻璃,茫然的點了點頭,他輕輕一踱步穿過玻璃坐到我對麵,他端起我的茶杯喝了一口,舒一口氣道:“事實上,能喝上一口不會說話的茶葉泡的茶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我回頭看了一眼所有沉沉入睡的人,對他說道:“事實是,所有的茶葉都不會說話。”

他笑了笑道:“你也許曾經見過,但是你已經將它們深埋心底。”

他說著伸手點了一下我的胸口,那些我都已經不再記得的荒誕事情竟然好似播放電影一般在我麵前播放起來:譬如,我竟然首次看清楚那幾個駕著用八隻蝗蟲拉的小車偷運穀穗的小矮人的臉。

等那些事情都放映一遍以後,他悠然的道:“怎麼樣?”他還想說些什麼,肩旁上的小獸突然打了一個哈欠,他站起身來,掏出一道銀色的符融入我的頭腦中,我再看他時,他已經飄飛在列車之外的風雪中,一串話語鑽到我的耳中:“謝謝你的茶,我還要到塔克拉瑪去看望一個朋友,有時間,我到你夢裏做客,希望你不會介意。”

從那時候開始,再不做夢的我,便常常迷失在一些在我清醒的時候會覺得很荒誕的夢裏。在這些夢裏我的朋友和我講述了他的一切故事,故事很淩亂,但是我還是決定把它們整理出來,用於再次燃燒起深信不疑的信念來消耗那些空虛無聊的時光。

蒗蔴蒿,一個西南邊陲的普通小山村,這時正是夕陽將落之際,和大多數90年代的村寨一樣,村口那株大榕樹下聚集了端著蓋了菜的大海碗閑話家常的老幼村民。

近代的曆史變遷在這個村裏留下的痕跡淡淡的就好似天邊那一抹淺紅的霞彩。

大清王朝的覆滅從村口住的那個快要一百歲的五保戶鄭老頭的嘴裏出來,就剩下的是剪辮子之類的一些小事。

民國的曆史,在村裏彙集在土醫張大爺手裏也就是那一枚刮痧的銀元。

抗日戰爭,在王瘋子的口裏隻是一句:“這些狗雜種,你去審一下,凡是到過中國的,一律就地槍斃,今後都這樣辦。”

1952年,一隊解放軍才來到這裏的鎮上,槍斃了這一方土地的主人劉大富,三個挎槍小夥拿著一個小紅本到了蒗蔴蒿的村口,宣布了蒗蔴蒿的解放。

特殊時期時候的記憶,是幾個青年來了村裏,在村口大榕樹上用紅漆塗了“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村裏人也知道了自己是被一個叫毛主席的人解放的,盡管村裏的人都不明白“解放”是什麼意思。

村裏人的日子依舊那樣過,村頭的日頭出了又落。

90年代,改革開放,隨著村裏年青人出去的多了,帶回的信息也多了,閑話家常的話題最多的也都從那故老相傳的老故事,變成了年青人帶回的見識。

“三伢子說了,廣州那有種票,有七個數字,隻要你蒙對了,中的那錢啊,你就花不完了。”李三叔吞了一口飯,嘴裏含飯說道。

“呀!我家二蛋也說有那事。”王七嬸也附口說。

“那樣的天大福氣的事,那是我們這些人能享的,怕隻有積了幾輩子德的人才能享吧。”李三叔的老爹李四爺吸了一口旱煙說道。

“這積德什麼的,鬼神什麼的,我家小牛子上次從學校回來可是說了:‘是迷信’可不能算得。”張二叔的兒子是村裏僅有的上高中的兩個小孩之一,所以想方設法的將小牛子卷入話題。

李四爺吐一口旱煙,迷著眼看著洋洋得意的張二叔道:“這積德是不是迷信,我說不清楚,但是那鬼神之事,我說個事給你們聽聽,你們來看看,這事算不算迷信。”

張二叔被李四爺憋了一句,也不服嘴的低估道:“那些神神鬼鬼的,誰有見過?”

李四爺看了張二叔一眼,道:“我也是前久去趕集才聽說的,卻是就在我們附近發生的事。”

這李四爺年輕的時候跟了一個說書的當學徒,後來那說書的被流彈打死了,李四爺一個人逃回到村裏,有的是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和滿肚皮的事。眾人一聽李四爺要說事,都圍了過來。

李晶從屋裏剛吃完飯,夾了本數學書,打算去張浩軒那問幾個題,路過村口大榕樹下,剛好遇見李四爺要說事,就湊了過去。

李四爺敲了一下煙鍋子,開始說道:“這事也就是發生在我們鎮上,下午屯劉家,都曉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