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言(1 / 2)

真言

晨間帝都,秦王李世民立早朝,啟奏薛舉病逝的西北密報。太極宮太極殿中百官臨朝,為此奏再戰西秦一事,政議焦灼之態。

以當下形勢,朝堂文武官員劃作兩派。一是東宮太子幕僚下的主和派;另一則是秦王盟黨的主戰派。雙方各執一詞,依理爭辯,往複所言,皆有可取之處。一時間,竟讓九五尊位上的唐皇李淵,失了準判,不知如何定奪為妥。

自淺水原兵敗,於敵手逃返長安的劉文靜,這些日子更是沒有少受朝臣同僚的譏諷。怎能不,日期夜盼得個雪恥的機遇?他適時向前橫跨一步,恭敬地向李淵叩拜道:“陛下,如今薛舉一死,西秦內部必逢禍亂之時。若我軍肯乘此良機發兵征討,定勝西秦以雪恥!”

“嗬——劉大人這話倒不入理。陛下,微臣覺得此時西秦雖亂,但並不至外防鬆懈。據微臣聽知,薛舉老兒之子薛仁杲有個‘萬人敵’的稱號,勇猛異常,也殘暴異常。常食人心下酒,烤人肉果腹。此類窮凶極惡之人,吾軍定會吃虧於陣前。若至損傷元氣,不如施以禮遇!”裴寂與李建成交換了一個眼色,皆衝劉文靜譏諷一笑,不緊不慢的回稟聖言。

聞此言,李淵眉頭皺得更深。眼波掃過殿內眾人,目光終落在沉默的李世民身上時,心中頓然開朗起來。

“太子建成,你如何看待此事!”李淵目光一閃,突然向李建成發問。

正與謀士互遞暗號的李建成,被李淵這一問,問得片刻慌神。半響後,才醒神般回答說:“依兒臣來看,裴大人所言甚是。不久前吾軍才吃得敗仗,死傷慘重。如若此刻再度發兵,隻怕軍心難定!”

“建成,深得朕願!”李淵淡然一笑,聲音比方才柔和稍許。忽地額頭一偏,不鹹不淡的問,“世民,你怎麼看?”

李世民收起深遠的目光,抬腳登前,不卑不亢道:“西秦薛舉病逝,薛仁杲竟能於次日安然繼位,克定上下,堪稱當世傑才。若容日後發展,其勢力,定為帝京以西惡患。何況,淺水原一戰,吾軍將士死傷無數,更挫傷吾軍元氣!與西秦此等血海深仇,焉能不償?兒臣曾對著淺水源萬數屍骸起誓,誓教西秦血債血償。如今,正乃天賜的良機,兒臣乞請父皇恩準,授兒臣再戰西秦之命!”

此話一出,仿若一石驚起千層巨浪,引得百官竟爭相附議。

“二弟,不知你所指良機,究竟是何啊?”李建成斜眼看向李世民,不以為然般譏諷道。

李世民並不理會李建成的態度,謙恭地向李淵一拜,緩緩道:“父皇有所不知,多年來為西秦與突厥一直想要拉攏的勢力。已與西秦撕破臉皮,肯願與我大唐聯手,共抗西秦薛軍。隻要父王肯準兒臣再戰,定讓西秦驕兵必敗,血祭吾大唐殯天英烈之魂!”

李淵朗聲一笑,讚許般點點頭,“世民,最得朕心!”

八月十二,唐皇李淵在太極殿中,賜李世民征西大元帥之命,再戰西秦。並當朝野文武百官之麵,授予虎頭帥印,以示器重!

夜空浩淼,星鬥參商,那若隱若現的銀漢,將墨色的天穹分割兩岸。同一片夜空下的距離,似乎是這銀河兩岸的彼端。這麼近,幾乎能傾聽彼此的呼吸;那麼遠,終歸是無法觸及的永慕!

靜謐月華,璀璨星辰,幽暝夜幕,喧嘩消弭後歸於萬般俱寂!這是趙芮兒最喜愛的時刻,平神凝息,周圍寧靜得宛若天地間隻剩她一人。鼻翼下,傳來的是自由的氣息,全身的細胞都仿佛張開了貪婪的口齒,迫切地吮吸起自由的氧氣!

“趙大人,大王請您過內帳一敘。”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畢恭畢敬地站在她麵前,奴顏婢色地小心請示。

那個姓莫的,絕非善主,連調教出來的丫鬟,個個都這般謹慎言行。在他手下做事,隻怕是丁點錯誤,就足以將自己葬送終身!

趙芮兒蹙眉,掃興地站起身,捋了捋褶皺的衣襟,“帶路吧!”

未及靠近王帳,遠遠就聽到帳中傳來的嘶吼,伴著一通器皿相擊、桌案掀砸的喧囂。登時令她心頭,不由一頓,那隻草原狼王正發大發雷霆!

狼之怒,她不是沒見過。而他,卻是那足以號令群狼殺伐的狼王。王者之怒,俱往矣,那一次不是血染山河、伏屍川壑的慘怖!難道此番,她真要去見識,一個被激怒了的他嗎?

帳簾被掀起的一刻,映入她眼眸的,卻隻是一個,煢然孑立的背影。

宛若暴風驟雨過後,西天霽晴的寧靜。莫煥背對著他,默然橫於王帳中央,任憑黯淡的橘黃色燭光,將他投於地上的暗影拉長。心中不知是何種滋味,她眼中的莫煥,此時,儼然不再是素日裏淩駕眾人之上的霸主。而是一個,孤寂無依的少年,脆弱得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