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力依舊流著,由銀色變成了紅色像火焰一樣燃燒著進入仄蕤體內。
無數天使將士起飛去救她,仄蕤隻是揮動了一下衣袖後,他們如同中了箭的飛鳥般掉下,然後是一陣陣慘痛的叫聲,最後變成死亡的死寂,仿佛有無數的靈魂在出殼一樣。
喬美欣的臉變得蒼白如紙,法力的流失令她全身慢慢軟下來,飛飄的銀發冒著白煙,她的臉抽搐著,像是在承受著撕心裂肺的痛般。
“千、絕、爆、裂、式——!”在喬美欣驀然念出咒語後,仄蕤那得意的,猖狂的,陰冷的,邪惡的表情在刹那間僵住了,然後化為整個的震驚和恐懼。
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是要從他體內炸開來,然後整個身體都像是在被熊熊烈火灸烤著,燃燒著,甚至每個細胞都在不斷的膨脹,然後爆裂。身體像是從內到外被活活撕裂開了無數道微微的裂縫,有著火的光芒從身體內射出來。
黑色光芒從他指間消失,喬美欣忙抽回了劍。看著不知是震得忘了痛苦,還是痛得麻木的仄蕤,她總算鬆了口氣。這一招她傾盡了所有力量,他就算不死也傷得不輕。
“啊——”仄蕤回過魂來,仰天吼叫。一陣沉悶的,像是從葫蘆裏發出的響聲後,隻見仄蕤身上多出無數個洞,每個洞都直射出一道強大的火紅的光束來。一道道光束散射四周,遠遠看去就像有無數的紅色星星一樣美豔動人,卻滿是詭異無數的殺氣。
吼叫聲漸漸轉為詭異,邪惡,陰冷的狂笑。
“哇哈哈——”整個空間被他的聲音震動著,空氣被撕成片,讓人窒息。
“啊——”一陣陣慘叫寒冷了心。神魔將士被這聲音震破了耳膜,雙耳和鼻子流也血來。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喬美欣驚呆了。她傾盡所有的最後一招竟然打不敗他,永生者真的是永遠也打不敗的嗎?
她雙眼緊盯著仄蕤身後的“宇宙之脈”,絕望和失色的紅眼逐漸恢複了神彩。她還是有希望的,隻要進入了那裏麵一切都變成可能,隻是她要如何才能進去?仄蕤護著它就算整個天界的力量加在一起也不能讓他離開半會兒呀。
死!一道閃電般的靈光從腦際閃過,或許死是最唯一的辦法了。有死方有生,生命本來是生死循環的,就算是永生者也有他的致命弱點。
劍再度被提起,力量流失掉,她拿劍的手都在顫抖。她對死亡已經顯得麻木了!當生命充滿了血腥,命運的無奈又折煞多少個單純的靈魂。心被一點點撕成碎片,愛已成了永世的輪回,死是唯一的解脫。
“倏”地一聲作響,人劍如遇光急火,挾著風雷之聲劃破長空,巨大的劍氣和殺氣劃過,漫天漫地的花瓣洶湧著下衝卷著上,如龍飛鳳舞使人眼花繚亂,她的影子漸漸為劍氣所吞沒。猛地一絲光幻撒出長空,蒼生之劍不斷閃動,寒星萬點,劍內有劍,招內有招。
“哈哈哈——”仰天狂笑的仄蕤根本沒察覺空氣的波動和詭異。他的笑聲湮沒了一切嗚響。
一縷縷紅光在空中竄動,浪漫得像最美最輕盈的薄紅紗。
劍氣破空之聲微微響了一下,然後是劍刺中肉的聲音,快速的,痛烈的,卻又動聽得像一首死亡之歌。
猖狂的笑聲霎間凝結在空氣裏。仄蕤緩緩地低下頭,紅眸中的震驚比聽說宇宙要毀滅還來得誇張。
“你、你殺了我!就這樣殺了我!”顫抖的聲音,不能理解的語言。
“是,我殺了你,而且動作幹淨利落。”上下來回席卷的狂風將她的聲音在整個空間傳播開來。
“公、公主殺、殺了他——!”所有存活著的神魔都驚愕在這一霎,就像夢幻般。她刺中仄蕤的那個動作停在那,劍還深插在他身體裏。黑色的血弄髒了幹淨的劍和她完美的臉。血順著劍流了下來,被風吹開像雨一樣在空中飄散著,一滴滴的,一絲絲的。
整個世界都停在了這一瞬,不再有呼吸,風將所有的沉默,所有的詭異,所有的震驚吹散開來變成天空中最複雜的烏雲。還沒有誰從這驚天動地的一幕中抽出意識來,一切的情感都還來不及表達。
漸漸地,無數的烏雲在上空不停閃過像黑色的流星一樣快速,也許用黑色來形容流星會顯得怪異,但烏雲的速度確實如流星般快速,像是全世界的黑色都在為被“死亡”邀請的王者致致哀。
仄蕤睜得快爆裂的瞳孔倏地縮緊,而喬美欣剛剛平靜的眼在同時睜大,似乎被死神邀請的是她。邪惡又詭異的笑漸漸在他臉上擴展開來。
喬美欣稍稍低頭看著劍生之劍,頓時心像打了個悶雷般,無聲卻將胸腔裏的一切震得粉碎。
蒼生之劍迅速地失去殺氣,光澤,然後像是有股力量在劍內爆炸開一樣,劍裂開著,粉碎著,然後變成粉沫隨風而去,消失不見。
那就是她曾經以為是天下,是希望的劍嗎?怎麼看起來像風一樣。就像是劍刺在她心一樣,所有的痛她感覺不到,隻感覺心窩處麻麻的!
所有的期待,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仇恨都在這一時間向她宣告她的失敗。
她望著他的眼,她看不透,也望不穿那雙燃燒著焰火的眸子。在那雙眼裏她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也看到了絕望。
剛尋回自己的神魂,開始了呼吸的神魔,在這一刻又丟失了魂,停止了呼吸。所有的靜好像是一首為她作的哀悼之歌,就連“天籟之音”也“失聲”了。
風漸次停了下來,飛揚的花瓣,塵沙都慢慢沉澱下來,隻有那些巨大的沙石柱和水柱仍舊像漩渦一樣旋轉著。
而這一切的靜都在喬美欣被震飛時打破了。
仄蕤連唇都沒動一下喬美欣就那麼被震飛了出去,視覺裏隻感覺有一陣輕微的動蕩。沒有一絲風,空氣沉沉的,然而空中的嬌小的身影卻像被無情的風帶動著一般,銀絲,披風,絲帶,寬袍都在虛空中散開來形成一朵翻飛的花,帶著淒冷的花,像是在寒秋裏最後一朵凋落的花。所有的光線在一時間變得眩目,模糊了所有視線。
像是被施了定期身術一樣,眾神眼睜睜地看著她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碰撞聲,所帶的風勢拂飛了塵沙和滿地的花瓣。
“喬美欣!”
“公主!”所有的呼喊同時發出,打破了被死亡籠罩的死寂。
蒼穹茫茫,天地間一片悲傷。在一陣陣悲鳴中,卻天上奇跡地有著一隻孤鷹冉冉高飛,似乎要將這裏死亡的消息傳達到另一個空間去。
仰天躺著,天上的孤鷹映在了她瞳孔裏。她也是擁有翅膀,可以到處飛行的生命,隻是她的翅膀再也無法任意的飛翔了,她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空氣裏彌漫著苦澀而悲愴的氣味,整個片天地都在難過著。
所有靜的,陰沉的,邪惡的,荒涼的,悲愴的,被一陣清脆的破碎聲打破了。所有的目光瞬間牽移動到虛空中的水晶笛。它的聲音停止了,耀眼的光澤已消失,那隻是一支平凡的水晶笛,然後有三縷光絲湧出來,水晶笛便像玻璃一樣一點點碎裂直至消失。它消失的光線是紅色的。
三縷光絲飄落到喬美欣身邊,在光線裏站著三個身影。
一條白龍,一隻閃著七色光芒的鳳凰和一匹白得接近神的俊馬。它們看著喬美欣,那種憐惜她而又絕望的眼神。
然後它們消失了。曇花一現般的消失。
“別、別走——”她伸手想抓住那光芒,然而它們成了永遠的消失,她的手定在那。她突然忘記了它們相遇相知的每一個片段,甚至忘了它們三個的樣子。
“為什麼?”不斷湧著淚的眼轉望著仄蕤,她的眼中並沒有恨,甚至都恢複了她的藍色,那是一雙哀傷而絕望的眼。她的手垂落下來,驚起一卷塵埃。
“就是這種眼神,哀傷又絕望的眼神。我曾發誓要讓所有人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如果你想活命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你隻要用這把匕首親自刺進帝徹的心髒裏,本王不但饒你不死,還會讓你功名利祿集於一身。”不知何時仄蕤手裏多了柄短劍,眼睛在喬美欣與帝徹之間移動,邪惡的卻又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在說笑。
“刺進帝徹心髒裏?”喬美欣麻木地帶著吃笑說,然後慢慢起身來。
“對,而且要狠要準。”仄蕤嘴角彎出一個邪惡的弦度。
“仄蕤就是仄蕤,什麼惡毒的招都想得出來,難怪雪櫻無法對你付出愛了。我喬美欣是很在乎成敗,但兩年前死過一次後,對生死已看透。真正的強者是不懼怕死亡的,隻有弱者對死亡抱著懼意。你雖然擁有無窮的力量,擁有不死的軀體,但你卻是最脆弱的一個,你能夠擁有的東西永遠都隻是軀殼而已。”喬美欣冷冷道,她全身散發出來的自豪的光芒如針般刺中他的心髒。
她聽到了一個來自內心深處的沉悶的聲音,那是一聲長歎。
喬美欣舒展開雙手,半仰著頭,像是那個懷抱已經擁有了一切般。銀發,寬袍,披風被風吹起,帶著絲絲惜別的涼意。她的神情像是擁有了全宇宙最珍貴的寶物的滿足。她緩緩轉過身走向被困的帝徹和眾神。
“我已經擁有太多愛了,人生這一趟路雖然鋪滿了尖石,被血淚模糊了,刺痛了我,也模糊了我的生命。我所得到的雖然沒有付出的多,但我很滿足,就算是死也足夠了。想想你自己,仄蕤,你除了那身沾滿了血腥的軀體外你還剩下什麼?帝徹的女兒,神聖的血統,偉大的使命,就注定我不能怕死,更不會怕死。如果你認為我會為了活命而殺了帝徹,那你就太看得起我了!就算是帝徹殺了我,我也不會動他一根毛發。因為,我愛他!”柔柔的聲音是超脫一切世俗看破一切塵緣的釋然。那是一雙洞悉一切的藍眼。
“喬美欣,殺了我,快殺了我,我不要你死,快殺了我——”帝徹聽著她的話心都揪得緊緊的,他不敢回想當初自己是用什麼殘忍的方式來對侍他可憐的女兒,而她又是以什麼樣的力量將對他的恨轉為了愛。
“曾經我想過要親手殺了你,因為你讓我的童年變成了惡夢。我的任性,我的蠻橫,我的粗暴,我的邪惡都是對你無聲的反抗。我想要用你的血來洗淨你給我的惡夢,可是在知道你對雪櫻的愛後,在大家一起死亡後,我突然發現我自己是愛著你的,用怨恨的方式愛著你,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會變得如此大方。我想自己還是恨你恨天界來得好,這樣我隻為自己活,不用考慮你們的生死,可是命運的變換又豈是我能阻止的。生命的劇本在宿命之神手裏,我無法改寫。”
混沌了的光線照在她身上,散發出一種絕美的死亡之光。死亡原本是黑色的,但此刻在她身上卻顯得美麗無比。三滴淚滑過臉頰掛在下巴,晶瑩剔透的光芒裏映上了整個世界。
“喬美欣!”帝徹看著她,他的心從未像此刻的這般痛過,那是連雪櫻離開他時都不曾如此強烈的痛。
“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喬美欣!不是我沒給你機會,而是你放棄了活下去的機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身上路,這些臭天使都會陪著你的。”說話同時,他五指尖不斷湧著黑絲,然後聚集在掌心間。
喬美欣並沒因他的話而停下腳步。她的耳朵隻聽得到來自過去的聲音,眼中浮現的是那已成回憶的愛情,那一張完美的臉上散著醉人的笑,像是在迎接她去尋找他而展開。
一個從未有過的安心,平靜,解脫,告別,渴望的笑漸漸在她臉上綻放。
“來世我一定要找到你,認定你,從此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分開我們,青鸞!”她充滿深情地叫喚著那個名字,那個跟著她輪回了七世的名字。
她終於走到了帝徹麵前,卻被紅色的結界隔開了。他們在裏麵,她在外麵。她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在一聲沉悶的響聲後,微張的嘴不斷噴出紅色液體來。最後一滴淚滑落後,她的三眼都失色了。
一雙雙眼隻能助地,絕望地,悲哀地看著她朝他們倒下。
“喬美欣——!”帝徹恨不得撕開結界將她抱在懷。
“公主——!”充滿恐懼的呼喊聲出自每一個愛著她和她所愛的天使的喉嚨中,那聲音成了一道洶湧前進湮沒一切的洪流之聲。
一道黑光閃過,邪笑著的仄蕤便立在了喬美欣麵前,他雙手環著胸,殘酷地看著地上毫無生氣的生命。她的痛苦就是他的快樂。
“我知道你想死,但我不會讓你就這麼死去,這樣太便宜你了。我要你眼睜睜地看著你那些所謂的愛呀,幸福呀,通通死在你麵前,然後再刺破你的血脈,將你釘在玄冰山上一天流一滴血,再在你傷口放幾隻吸血蟲,受盡折磨然後再慢慢死去。”說話的同時,邪惡的雙眼突然變得冰冷得容不下任有溫度的東西,她感覺到了空氣的顫抖。
“你好可憐。”一種悲酸從心直冒,喬美欣突然為這樣一個邪惡感覺悲傷。
“你總是那麼讓人又愛又恨。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力量讓每個男人甚至女人都愛上你,心甘情願為你去死?”他蹲下,手指勾起她尖尖的下巴,像是在探索最神秘的宇宙一樣,看著她絕美而失色的臉。
“是這張臉嗎?”他問,卻像是在問自己,他的心又開始動了,一種很久以前曾有過的柔情之感猛地冒出來。
就連自己也愛上她了嗎?他問著自己。
“拿開你的髒手,像你這樣的可憐蟲是永遠不會明白的。”無力的聲音訴說著她的脆弱。她連眼睛都快無力睜開了,隻想就此睡去,從此與世無爭。
“也許你說得對。但現在我唯一明白的就是,我可以讓你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在你麵前,而且你會比他們死得更壯觀。隻要我輕輕一握拳,那個結界便會破碎,而且也會產生大麵積的爆炸,而且將會屍體無存。”仄蕤連看都不看帝徹他們一眼,眼中的紅光閃爍,邪惡的笑訴說著他的殘忍。敵人的痛苦可以滿足最野蠻征服欲,填補心中某處的空缺,誘發深藏已久的快感。
喬美欣倔強地看著他,所有的威脅戲弄對她而言隻是一陣不痛不癢的風。
四目相望,兩道奇異的神色在各自眼中閃爍。有釋然的,有逃避的。眼睛是痛苦和謊言最好的鏡子,它就像是一麵照妖鏡,讓人無處循形。
仄蕤起身,緩緩握緊拳,困著帝徹他們的那個結界開始縮小,一陣擠壓的窒息讓裏麵的天使透不過氣來,就連肺裏麵的氧氣都要被擠出來。
喬美欣緩緩合上了眼,臉上是陽光般燦爛的笑,但仄蕤卻在她臉上看懂了她內心的淒涼。心裏突然像被人插進一把刀一樣,痛得他想要放棄對她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