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最後的麵紗(1 / 3)

被月光鍍亮又讓陰影塗改了的草原,冰冷,詭異。

月光下,草原上是一對奔逐的人影。

“放開我啦!初晨,你再不放開我你就死定了。”尖銳的叫聲打破死寂的夜。

“我叫你放手,你聽到沒有?聾啦?”他抓得好緊,弄得她的手都酸痛了。

“想活命就給我閉上嘴。”這羅嗦的女人,如果不是時間不夠,他真想停下來給她一頓好打。

“再不放手姑奶奶就不客氣了。”她威脅道。他無語,也沒有鬆手意思,隻是拉著她沒命地跑,可見她的威脅對他起不了絲毫作用。喬美欣磨了磨牙,不顧一切照著他抓著她的手咬下去,雙齒深深地插進了肉裏。同樣的那塊舊傷疤,同樣的舉動,隻是今日的血味與從前的不一樣。他猛地停止腳步她失去重心,嘴脫離他的手,整個人撞在他背上。

“生氣啦?我先前給了你警告的,你不能怪我。”她一副小女人的神情。

瞧他這陣勢就知道她的下場有多慘,所以現在討好點他。

“你快離開這裏,越遠越好,走了就別再回來,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回來。”他放開她的手,沒有去擦幹血。對於他的血色,不會有人感到奇怪了。

怪她,他怎麼舍得怪她呢!他隻恨自己無法為她撐起一片天。

“為什麼?”她移到他前麵。月光下四目相視,閃著異樣神光。

“你知道答案的,快走。”他推她前進。

她一怔,他還是想著她的,她沒有看錯人。

“那你呢?你該如何麵對接下的事?”明知是死路他卻偏要她走。

“不用管我,一切都會挺過去,隻要你沒事,我就真的會很好,很好。”愛可以戰勝死亡和對死亡的恐懼。

“我會恨你,真的會恨你。”她推開他的手,用受傷的眼神看著他。他一心為她著想,一心想要她活下去,可是這一切隻會讓她更心疼他,欠他更多。

他頓了頓,苦笑著。他無法用任何一個詞來形容這種感情,隻知道順著自己的心走,他才能安心,才會快樂,才不會恨自己。

“無所謂,你是該恨我的。”

“你希望我走。好,我會如你所願,這輩子都不再相見。”喬美欣悲傷而失望道。在他麵前她隨時可能由快樂變悲傷,隻有他能那麼輕易地左右她的感情。

她轉身走,不再理會他。

“初晨,你所做的一切都好自私,你想過我的感受嗎?如果你因我而死了,我會安心苟活於世嗎?我寧願你永遠是魔,也不願你為我而死。我不會離開,不會逃走,因為這裏還有你在。我等你叫我留下,叫我跟你一切去麵對所有災難。如果我數十下你還沒叫我,那麼不管你是為誰,我都不會再認識你。一,二——”她心悲愴道。

當她轉身離去那一刹那,才知自己心有多不舍。在不經意的一瞬間,她自然而天真的笑容撞進了他的視線,輕柔地拔動著他那塵封十年的心弦,從再次相遇那刻開始,他知道她的身影將成為他今生注目的焦點。

對她的愛好似一片沼澤,他每一次的掙紮隻會讓自己越陷越深。因為愛她,所以選擇放棄她,背叛王。隻要她能活著,他願意用生命去承擔接下來的一切。

“九,十。”

“喬美欣!”他終於忍不住叫住她的腳步。

“還有什麼事?”她停下來,快速跳動的心也沉了下來。

他無語,隻是注視著她的背,她的銀發在月光下閃發著刺目的銀光。

他怕她就這樣在他的世界裏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除了繞在他心頭上那如刀絞的痛和無奈。

“如果說今生認識你是宿命的安排,我希望來世還能遇上你。”

“可是我不願意。這樣無奈的宿命,這樣讓人悲哀的人生,今生我受夠了,來世我隻想做個凡人,或者就這樣消失在宇宙。”她沒有回首,聲音激烈,她的肩一聳一聳的。

他閉上眼,整個意識裏隻有她的臉,她的笑,唯一能聽到的聲音是她爽朗而狂妄的笑聲。

“在凡界再次遇上你起,為你悲過,喜過。你總是像個王子,像我的守護神一樣在我最困難,最危險時出現,然後給我安心的笑,告訴我,有你在我就是安全的。雖然你很冰冷,但你卻是唯一一個給過我溫暖的人,一個我永遠都無法放下的男人。”她心道。

當她凝視到他的眼,當她聽到他的聲音,當她的感覺跟著他的心跳走,當她聞到他身上冰冷的氣息,當她感受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她悟懂了,他就是她今生要尋找的唯一。

隨著香味的漸漸淡去,他感覺四周都是空的,什麼都沒有了。他知道,她走遠了。他的世界失血的蒼白。

“啊——!”一聲慘叫讓他猛烈地睜開眼。前方已經沒有了她的影子。她出事了嗎?他們動手了嗎?

“喬美欣你在哪裏?回答我,你在哪裏?喬美欣——”他促急呼喚。而回答他的隻有夜風的諷嘲和月光的刺目。

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不在了。

他可以鎖住他的手不去挽留她,卻鎖不住愛和悲傷?

她的出現謀殺了他所有的理智,她的離開,謀殺了他所有的情。

“喬美欣,你在哪兒,回句話。”放開喉嚨,用盡全力呼喊,瘋狂地奔跑著,沉浸在悲傷和急切裏的他沒發現腳邊的空洞。

“啊——”待他回過神來為時已晚,他整個身體往下沉。四周黑沉沉的,他的眼睛閃著異樣的紅光。

“難道喬美欣也掉在這裏?”思及於此,他不由鬆了口氣。

他落地,但地麵卻是軟綿綿的,還散發著那股他熟悉的香味。

“喬美欣,你在哪裏?”他用紅眼環顧四周,卻看不到喬美欣的影子。

“你在哪裏?回句話。”他急了。

“我在你腳下啦,笨蛋。”微弱的女聲由他腳下轉上來。

“你在哪裏?”

“再不走開我的肚子就快被你踩破了。”喬美欣恨恨道。

這次他聽明白了,忙走開,然後扶她起身。沒有言語,不容她說一句話,他緊緊摟著她的腰,雙唇不顧一切覆上她的唇,放肆,瘋狂,忘情地掠奪她的溫存。而她也試著回吻他,隻是他的狂野不留一絲機會給她,她隻能被動的承受他瘋狂的掠吻,她感覺他的唇是冰冷的,顫抖的,帶著害怕的恐懼。

黑洞裏隻有錯亂,促急的喘氣聲,久久的,當一切瘋狂平靜下來,她依偎在他寬大的懷裏,聽著他仍未平靜下來的心跳聲。

“嚇死我了,我以為他們對你下手了。喬美欣,我不想再有離別,不敢想象失去你後我會不會瘋掉,我好怕,好怕,唔!”他還想說下去,卻被她用唇封住了他所有害怕。

“隻要有你的在乎,我就算是死也甘心。”

“喬美欣!”他看著她的眼,紅色和藍色的光芒在閃爍。

“嗯!”她已經想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那個故事嗎?”他說。正在此時,天上的月正好正對著洞口,月光照進洞裏來,他們可以清楚的看清對方的樣子。

“故事?”

“你是我不小心弄斷的那根肋骨,我愛你。”他深情道,雙眼閃著熾熱的光。

時間仿佛慢了下來,而世間的一切嘈雜也仿佛停止了,隻有他的告白成了這個時間,這個地主的主宰者。

“從遇上你開始,我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對你的感情,可是逃的路真的好累,我逃不了,逃不了對你的迷戀,我愛慘了你,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心裏好痛,我該怎麼幫你?我該用什麼手段來守護著我的愛?”

她靜靜聽著,靜靜看著他,她的表情並沒因此而顯出異樣。

“愛我的是初晨還是魘惟?”她一錘定音,讓整個洞完全死寂下來,此時一朵墨般的黑雲遮去了月亮,深洞又變得黑暗。

“你都知道了?”他平靜問。世上沒有永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永遠的秘密。

她掙脫他的懷抱,他心一陣失落和悵茫。

“生點火吧,我有點冷。”她說。

他如她所願,手在地上劃了劃,然後出現一堆火,火光照亮四周,卻溫暖不了她的心。兩人圍坐在火堆旁,氣氛僵硬,她顯得異常平靜。

“無論你怎麼變都改不了你的本性,而你的眼睛是我今生永遠都無法忘掉的。我忘不了那在我幼小心靈裏那種安詳的歸宿感,十年來我不斷在尋找你,直到在凡界再次遇上你,我認定了你,也確定了那種感覺。”她沒有看他,隻是不斷挑弄著火。

他震呆了,被震憾了。原來她一直記得十年前的魘惟。

“還記得遇上靈焰那天嗎?那天我拉著你的手,摸到了你手上那塊傷疤,那塊疤是當年我咬破你的手後再用‘永腐霜’加深疤痕,那疤痕不同別人的。還有就是紫竹林那晚,魘惟與初晨的出現,被月公主的話。那時我就確定你們是同一個人,隻是我自己一直不敢承認。告訴我,為什麼要吸極陰女的血肉?”

她望向他。

“十年前那場大戰讓我失去了所有力量,我的血變成透明的,即使投胎為人我也隻不過是個凡人,我隻有吸夠了七七四十九名極陰女的血肉才能恢複真身,擁有力量。”他看著她,此刻他的眼裏並沒有邪惡的存在,如果不是早知他的身份,任誰也無法相信此時他說的是真的。

“所以你就利用被月去幫你尋找?”

“你可知她為何幫我?”他亦帶著寵愛的笑看著她。

“因為她恨天界,她要報複,讓天魔兩界互相撕殺,她坐收漁翁之利。”

“是的,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恨之越切,就像當年的父王。如果不是陷得太深,愛得太癡,就不會造成一段不可收拾的恨。沒有恨,十年前的神魔之戰也不會存在。”他深歎息著說。

“當年的神惡之戰是因為愛情?”喬美欣驚詫地看著他。

“你不知道原因?”魘惟用同樣吃驚的眼神看著她。原來她並不知道原因,難怪十年前她會一心認為神魔之戰都是魔界的錯。

“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肯對我說真相?”喬美欣懇求著他。

原來她什麼都不知道,原來所有人都在對她隱瞞一個真相,一個會傷她的真相。既然所有人都不想傷害她,都在維護著她,他又怎能去傷她呢!

“什麼都不要問,我什麼也不會說的,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一切的,但不是現在。”

“你,可惡,你們都可惡。”喬美欣別過臉。

“我每吸一個極陰女我的力量就會恢複一些,隻有真正恢複真身我才能進入魔域。”他轉移話題。

“你恢複真身了?”她也很識趣地跟著他的話題。她了解他,所以她不會勉強他,就像是對聽諦一樣。但他們越是隱瞞她就越好奇,越想拔開那重重迷霧。她有種感覺,感覺那迷霧後的真相離她越來越近,甚至朦朧中她看見了一個影子,真相的影子。

“是的!我一直害怕你知道真相,怕傷了你,也怕傷了自己。”他看著她,那雙深眶子的眼仿佛要將她裝進他眼裏去。

“到現在,傷與不傷都不再重要了。傷了,痛了,哭了,累了,路還得自己去走,如果不傷不痛,人生是否就會一路無風無浪?在坎坷不平的人生之路,這些傷痛顯得並不重要。”她不敢直視那雙深眶子的眼,她怕自己會迷迭在裏麵。越陷越深,再也找不到自我。

“你的內心並沒有這麼灑脫,不是嗎?”她的逃避,她的漠然讓他生氣。

“想必今晚就是魔王給我的限期吧!”不是問,而是肯定。

他黯然地點點頭。很是無力。

她笑了,是一種似等待得太久而終於等到的笑,那笑很詭異卻又那麼攝人神魄的甜美的笑。

他困惑地看著她。

對他而言,她永遠是一個令人費解的謎團,看似透明,實際是深不可測。

此時洞外傳來一陣陣很奇怪的聲音。這個黑變得黑暗,氣氛也詭異非常。

“送我上去。”感覺環境的變化,她收回笑容,認真看著他。

“我不會讓你死的,由我來為你承擔一切。”

如果她死了,他也不會獨活,如果他死了,而她活著,至少他死得心甘情願,死得瞑目,死得有意義。

“就算逃,我又能逃到哪裏去呢?”宇宙之大,而她這位宇宙未來之主卻沒有棲身之地。

“我隻要你活著,隻要這個宇宙還有喬美欣的存在,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很多事你不懂,正因為你不懂,我才要去做。”她無奈道。

看來要見魔王,魘惟這關是很難過了,明白他的心,也深知自己心,可是她必須做個選擇。

“我是不懂,不懂自己為何愛上你。對我而言,你一直是個美麗的不可觸及的夢,我的心有多痛苦你知道嗎?”他激動道。

他的心她怎麼會不明白呢!她對他的情意隻能留在心間,她隻能用她的方式保護著他。對他的愛,她選擇沉默。

“你該知道我們是沒有結果的。”他們即使衝破了理智和界規的束縛,但始終無法結合。

“我相信,隻要我們努力就一定會有結果的。”冰冷的麵具撕下後,他似一個在向母親要糖的小男孩。固執的,盼望著,懇求著,帶了點可憐。

“什麼結果?是你死還是我亡?還是一起同歸於盡?有些感情宿命沒給它們交點就永遠隻能平行。魘惟,初晨,放棄吧!不要做無畏的掙紮。”放棄該放棄的是唯一的選擇。

“你是我的全部,我不敢去想一旦失去你我還擁有什麼?”他說完,拿著她的手,一手扳正她的臉讓她與自己對視。

“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是真心愛我嗎?一如我愛你一樣。”他期待,深情,迫切地問。他隻要一個答案,隻要一個答案他願為她做任何事,包括背叛父王。

“是的,我愛你,沒有理由的愛著你。雖然你是萬惡的魔,可是我還是該死的愛上了你,從十年前第一次遇上你那刻開始就愛上了你,但我不會後悔自己愛上了一個敵人。”她心痛苦道,隻是她不能說出來。她知道如果給了他答案他將會用生命守護著她,背叛魔王,到時他真的會一無所有,她寧願他痛苦,失落,也不會讓他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