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杭州西湖。
傍晚時分,天色已經漸漸暗了。白日裏群鷗四起的西湖在落日之後終歸於沉寂。
月色一片清明。
“十七,你的功夫愈加長進了。”葉白提劍後掠,落在一顆垂柳樹下,笑道。
湖的另一側,立著一個看起來大約十八九歲的女子,長發在腦後隨隨便便挽了個簪,麵容素淨,眉宇間有一片淡淡的英氣。葉言把眼一斜:“哥,功夫不長進,難道還倒退不成?”說著,手中碧色長蕭一轉,兩個人又飛身鬥在一起。
葉白和葉言雖然是骨肉至親,但前者拜一劍堂堂主南宮玄為師,後者卻是白玉宮兩位宮主的徒弟,一在江南,一在千裏之外的昆侖山上,常是聚少離多。此次好不容易白玉宮主放葉言下山,兄妹相見,還是改不了兒時凡事都要切磋的心性。葉言在抵達杭州後的第三天,就急不可耐地要和哥哥比試了。
入夜之後的西湖邊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湖邊數列細柳,微風之中枝葉摩挲,沙沙作響。葉言左足輕點,借一顆柳樹之力飛上斷橋。葉白隨著飄身直上,長劍已舞成一團白影,劍網之中碧蕭綠光時不時地激射而出。
“十七,你的速度比起去年來說,快了好多!”
“是快了。”葉言道,“哥哥要出絕技了嗎?”
葉白微微一笑,右手提劍,左手突然猛地去奪葉言長蕭。葉言好像料到了這一出一般,一掌揮出,避重就輕地將葉白長劍格在一側,卻將碧蕭遞到葉白手中,像是要拱手相送——葉白一驚,還沒想明白葉言這是何意,掌心一觸及葉言碧蕭,便感到一股滾燙的熱流從蕭身一直燒到他手心,痛的他幾乎叫出聲來。
“沉音心法?!”葉白低呼,急急收手,但那蕭卻像是黏在了他的手上,一時竟然無法脫手。
熱流崩騰之勢仍是絲毫不減,漸漸從葉白左臂傳至右臂,讓他燙得幾乎握不住劍。葉言似是鐵定了心比試毫不相讓,又是幾掌劈去。葉白側身堪堪避過,正手足無措,腦子裏突然想到以冷化熱或許是個辦法,接著靈光一閃:“對了,劍氣!”想著,便穩住心神,劍勢由快變緩,最後漸漸變成平推,隱隱卻有胸懷日月的大氣。
一時之間,幾萬道劍氣傾瀉而出,周圍空氣驟冷,葉白頓時抽手離了葉言碧蕭,灼熱感一下子減輕了大半。他提劍後退幾步,劍尖凝著細細的水珠。
“好厲害!”
這下輪到葉言大驚,將蕭急撤時,身前人影一閃,眉間已被葉白掌尖拂中。
葉白並未用力,葉言並無痛感,想也未想,出於身體本能一般,手掌在下一秒也快捷無倫地揮了出去,輕輕在葉白肩上一拍。兩人各自縱身後掠,雙雙落在橋上。
今年的比試與去年兩人相見時的比試,不知道酣暢淋漓了多少。葉白葉言收手後,都心有餘悸,不由望著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葉白還劍入鞘,上前幾步,摟了葉言肩頭,兩人說說笑笑地下橋。
“十七,你剛才使的,是沉音心法吧?”
“是啊,沉音心法第七式。”葉言笑道。
葉白搖頭道:“第七式就這麼厲害了,第十式怕是更加驚天動地了吧?”
“嘴上說著第七式厲害,還不是被你破解了。”葉言橫了葉白一眼,“有必要這樣拐彎抹角地誇自己麼?”頓了頓又道:“何況沉音心法頭八式修習已經不易,第八式我到現在還沒參悟一半,第九式和第十式和前八式的難度差的又不是一點兩點,要從第八式練到第九式,我不知道還要幾年呢!而且,就連我千凝師父,都沒能練成沉音心法第十式,隻練成了一半。”
葉白一愣:“連千凝宮主都沒練成第十式?”
葉言點點頭:“據說要將沉音心法練全,要求練習者六根清淨,超脫生死,無七情六欲,無紅塵之事纏身,一般人哪裏能做得到的?普天之下,隻有半音師祖練成了——也就是我師父的師父,以及你師父的師父。”
葉白覺得好笑,正要繼續說下去,卻聽馬蹄作響,遠遠地一匹白馬往斷橋飛奔而來。
亥時時分,天色已經全暗,那匹馬的毛色雪白得卻能在遠處清晰看見,馬速快到難以置信,猶如一陣暴風雪卷來一般。
“古雪!”
“二哥!”
葉白葉言幾乎是同時叫出了聲。葉言識得馬,葉白卻是一眼認出了馬上的人。
兩人話音剛落,馬已奔到。馬上之人縱身下馬,道:“三弟。”
葉言聽見,想道:“哦,原來是莫滄雪到了。”
南宮門下,四大名劍:陳曦之、莫滄雪、葉白、許墨林,都是身手不凡之人。南宮玄執掌武林第一門派一劍堂,其實早已是公認的武林至尊,所有江湖大事,都由他決斷。他將四位弟子分派到東、西、南、北四地,各理一方事宜,各保一方安寧,四大名劍雖然情同手足,平日裏卻天南地北難以相見。此番滄雪突然來訪,葉白自然又驚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