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綏和三年,晉楚交戰,惡戰數日,大敗楚軍於稷下,獲俘楚軍者眾。

阿九就是俘虜中的一員。

她原是跟在表兄嶽惜文身邊的,可戰火燒到了楚軍營帳,打破了營帳內的平靜。

她在匆忙中被眾人推搡,眼睜睜看著營地火光衝天,一把大火將楚軍主帳燒了個一幹二淨。

阿九她心中悵然若失,營帳的桌案上還放著她給表兄烤好的地瓜,若是沒有這出意外,她還圍坐在火爐旁,等待著她的英雄歸來。

可惜意外發生了,表兄的營帳被一把火燒去,她也在逃跑的路程中被晉軍抓去。

天大寒,阿九走在戰戰兢兢的俘虜中,感覺身子凍的有些僵硬。

“快點走!墨跡什麼呢!”一旁看守的晉兵一鞭子抽下來,並不厚實的棉衣擋不住鞭子的力道,阿九悶哼一聲,身上凝滯的血液開始流動,她偷偷抬眼看一眼軍士,隨即低下頭去,掩下眼中的情緒。

隊伍死氣沉沉,他們不知道他們要到哪裏去,可他們知道他們踏上的是一條不歸路。

晉軍殘暴,主帥徐秦生性凶狠弑殺,晉楚兩國交戰多年,但凡他收獲的俘虜,向來沒個活著的道理。

他對自己人倒是寬厚,卻想著法子折磨楚俘。

想到這裏,阿九愈發思念表兄嶽惜文。

表兄素來寬厚,性子溫和,是嶽家唯一待她好的人,也是她這些年為數不多的溫暖。

在表兄身旁的這兩年,是她最舒心的兩年。

寒風呼嘯,裹挾著冰雪往人的臉上砸去,阿九看不清前方的路,直到停下時才堪堪睜開眼,瞧見被晉軍圍堵的整整齊齊的他們,麵前赫然是一個巨大的土坑。

土坑中積雪猶淺,分明是剛挖不久的樣子。

帶領俘虜的將軍朗聲大笑,雄渾的聲音回蕩在每一個楚俘的心頭:

“好!好!好!此坑可埋數千人?”

”然!然!然!此坑可容上萬人!“

圍堵的晉軍中出來一個將士模樣的人,高聲回稟。

兩人有說有笑,仿佛在討論一件有趣的事情。

原本沉悶的俘虜隊伍頓時騷亂起來,阿九也心跳如擂鼓,想要尋求生路,卻又無路可逃。

不過是玩意兒罷了。

這世道,統治者昏庸無道,禮崩樂壞,戰火連天,他們這些人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存在,同路邊的小草,也沒有什麼區別。

那領頭的將軍高高揚起手中的大刀,雙目之中盡是凶光,大吼一聲:“坑殺!”

一名士兵立刻揮舞著馬鞭,“都給我站在坑邊!”

阿九後背被狠狠地抽了一鞭,馬蹄聲不絕於耳,震得地麵上的黑色積雪和泥土飛揚起來。

楚俘們被逼到了坑洞邊緣,第一個開口的人雙手一拱,討好地對將軍說道:“嘿!聞將軍!您瞧好了,末將今兒給您表演個新鮮的,請您欣賞——斬螞蟻!”

阿九心髒怦怦直跳,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隻見那人一刀將綁在兩個俘虜身上的繩子斬斷,又是一刀砍向俘虜腰身,竟將人攔腰斬斷,一道血柱噴湧而出,剩下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栽進了深坑裏!

另一個人也被如法炮製,斬斷了腰身,一命嗚呼。

這就是所謂的“斬螞蚱”的意思了。

她和楚俘被一根長繩捆在一起,就像是一隻隻被拴在了細細線上的螞蟻。

大抵是天寒地凍,她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兩隻手都被凍成了紫色,小臉凍得通紅,眼淚模糊了視線。

想來也是,楚國已經淪陷了一半,楚人,怎麼可能還活著。

過往的一幕幕在腦中浮現,她還從未思緒中回神,就在晉國士兵的狂笑與俘虜的慘叫中,帶到了大坑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