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譚明月的時候,我愣住了

眼前是二十歲的她,滿臉的朝氣,那樣鮮活,全然不似記憶中的暮氣沉沉。

我已經忘了有多久都沒見過了

我的目光挪不開,貪婪地注視著她

我已經很久、很久都沒見過譚明月了

上輩子管家說她死了的時候,我還不信

直到回去看到她冰冷的屍體。

很奇怪,那一瞬間其實是沒有任何感覺的。

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有那麼幾秒鍾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見。

直到他們慌亂地把我扶起來,我才意識到我剛才竟然摔倒了

我很平靜地問管家:

“她留下什麼話沒有? ”

管家搖了搖頭: “夫人什麼都沒說。”

原來她竟然一個字都沒留給我

也是,我們之間該說的都說完了

年少她愛我的時候,說盡了甜言蜜語

後來我們反目,又把對方所有的痛處都拖出來鞭屍了個幹淨。

她罵我不得好死,我罵她自甘下賤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好的壞的,早就說無可說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突然感覺到心髒處傳來的,遲鈍地疼。

那疼一開始細細密密的,並不十分尖銳,然而很快就惡毒地四處鑽洞,我的心髒像是被穿得千瘡百孔,疼得我不得不跪下抵擋。

我看向譚明月,她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要是以前她看到我這樣,哪怕吵得最激烈的時候,她也一定會來關心我的。

她一向這麼傻。

隻是這次,她連個眼神都不願意再給我了

也是,她已經死了。

徹底死了

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我的眼前了

我這麼想著,並不傷心。

我隻覺得我好像在思考別人的問題,我的身體和大腦都變成了另一個人,隔開了元自疼痛的心髒。

怎麼辦呢?

真會給我添麻煩,我想

我明天還有個會要開呢

這下要延遲了,畢竟我得給她辦喪事

喉頭突然有點癢,我咳了幾下,卻看到管家驚恐的眼神。

他慌亂道:“先生”

我低下頭,這才看到自己胸前猩紅的星星點點

這是誰的血?

我有些納悶兒。

隨即喉嚨的癢越來越壓不住了,我猛地噴出了一口血!

管家急瘋了,拉著我要去醫院

而我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哦,原來這是我的血。

譚明月死後,我沒掉眼淚.

我甚至還回家收拾了一趟東西

她的東西不多,明明以前是那麼喜好奢侈的一個人,現在屋裏卻空蕩蕩的,連衣服都隻有幾件雜牌子。

挺好的,我想

我們糾纏了這麼久,終於能結束了。

直到我打開櫃子的時候,看到了一櫥子的藥油。

以前打工送外賣的時候我出過車禍,腿受過傷,一到陰天下雨就疼得要命。

這種藥油是她專門找了人特製的

當時我還笑話她幹嗎買這麼多,她眼睛亮亮的,笑著答:

“萬一以後沒得用怎麼辦!”

可惜結婚後我很少回家,每次回來也都是爭吵

這些藥油我隻用過寥寥幾次,半瓶都不到。

我這才突然想起,其實我們也是有過好時光的

我也曾經覺得她可愛過。

隻是在無盡的爭吵和磋磨中,彼此到底都隻剩下麵目可憎

我突然覺得臉上有些濕熱

伸手一摸。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早已淚流滿麵。

....

譚明月死後,我並沒如自己所想的那麼快忘了她

反而她日日夜夜出現在我的夢裏,好像要故意折磨我似的。

有時候是年少的時候,她羞紅著臉把飯盒遞給我:

“沐流楓,這是我家保姆做的和牛,最好吃了!”

奇怪。

當時我隻覺得她驕橫高傲,滿心厭煩

現在卻突然發現,她紅紅的臉其實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