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垂眼聽著聖人的敲打,表情變得嘲諷。
她道:“聖人說了這麼久的話,累了吧?臣妾替您擦擦身子。”
她慢慢擦拭著聖人久病的軀體,像這樣親密的動作,他們有多久沒做過了?
皇後記不清了,她的動作中都透著一股生疏。
聖人由著她,珍惜這最後的平靜時光。
她收回手後,囅然一笑:“臣妾伺候的不比玉妃淑妃周到。聖人喜歡的,可惜當初走錯了路。”
她一語雙關,既是自嘲端莊無用,不得聖人喜歡,又是嘲諷聖人:你看啊,你寵愛的淑妃和五皇子,還不是想要謀逆?
不等聖人惱怒,她又忽然淚流滿麵:“是臣妾罪該萬死,臣妾不該起這些心思,籠絡大臣。這一切都是臣妾逼淳兒做的,他向來孝順您,您要罰便罰臣妾,求您饒了淳兒吧!”
她跪伏在地上,全然不複往日的體麵,試圖伸手努力去碰聖人的腳,求他饒過自己的孩子一命。
聖人緩緩搖頭:“前些日子監國時,他便瞞著朕貶黜了幾個平日不支持他的言官,這難道也是你說的逼他?”
皇後將臉埋在手中,痛苦道:“是臣妾都是我.”
夜涼如水,石階長長。
皇後幾乎是虛脫地走出宣政殿,她臉上悲傷的神色已不見蹤跡,一直等在外頭的慧寧見她出來,終於鬆了口氣。
齊王先是被免了監國之責,在府中閉門思過時鬱悶酗酒,酒後不慎打了尹璿,如今尹璿堅決要和離,正是焦頭爛額。
他又聽聞母後被父皇傳召訓斥,以為是自己的緣故,連忙趕來宮中,在宣政殿門口跪了有一個時辰,才等到皇後出來。
皇後聞見他身上的酒氣,還同尋常一樣皺眉:“你就這樣麵聖?”
齊王著急為自己辯解道:“母後,兒臣是擔心您”
被皇後打斷:“這麼晚了,你回府去吧。”
說罷,在慧寧的攙扶下慢慢上了鳳攆。
慧寧與她說了齊王府的鬧劇,原以為娘娘會向往常一樣讓人傳尹夫人入宮,敲打一番,沒想到這會皇後卻淡淡的:“既是他們合不來,那就依她的意思吧。”
慧寧一驚,看向她。
透過夜幕,皇後坐在鳳攆中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疲憊。
她方才在宣政殿中哭過亦求過,三個時辰,早已精疲力盡。
最終聖人讓她明白了朝臣的態度,知道他不會再給他們母子機會了。
她手上的人命和齊王所做的錯事,一旦曝光在天下前,恐怕群情隻會更加激憤。
聖人念在多年的情分,終究還是保住了齊王後半輩子的無憂,答應她會挑一處富庶封底,不握實權,就當一個閑散王爺。
有不甘心嗎?自然是有的。
她棋差一招,恐怕新帝登基後,自己這個嫡母的存在要讓新帝多忌憚齊王。
被齊王尋了錯處的那幾位禦史也不算冤枉,如今禦史台有位置空著,一時想不到合適的人選補上。
聖人就想起了當初被自己貶為翰林院修撰的賀景嵩來。
此人才華出眾,脾氣卻著實臭。
他當時正是年輕氣盛,天天被人指著鼻子罵,哪裏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