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聲虛,龍形旋針功將一身內力迸出,控著落子擺放一盤殘局。
這下子,棋仙和茍彝、山羊鬍都愣了神——
難道這小子也是個愛自己編撰殘局的棋癡?
可就算是,哪有在棋仙麵前獻醜的道理啊?
棋仙讓他解局,多少是給他個機會,難道他還指望編個棋仙也解不出來的死局嗎?
可是,當棋子如雨一般,一個一個落在了棋盤上,「雨幕」背後丹玄子的臉色,也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乳雨落盡,陣列分明,棋盤上紅、黑各七子。
風靜雲止,丹玄子氣勢突漲,一代棋仙的氣勢,昏得所有人觀棋不語。
中州棋仙臉色凝重地向醉酒少年盯道:
「你怎麼會知道這一譜?」
葉子啟雲淡風輕:「我是雎國人啊。」
「原來如此。」棋仙點點頭。棋王在雎國,弈天譜也在雎國,所以這少年可以擺出這一局棋來,不算奇怪。
不然,按中原的規矩,隻有極少數的頂尖棋手才配知道這局棋的擺法,而且隻會傳給最聰慧的弟子。因為害怕普通棋手會為它太過癡迷,而荒誤一生。
棋局之王,「七星聚會」。
「可你既然知道這是什麼,那擺它出來又有什麼意思?千古棋壇,至今懸而未解者,不過有此一局。」
朱玄子搖了搖頭,同時葉子啟輕輕哼聲——
「我有解法呀。」
「砰!」
一霎之間,棋仙腳下的石板踩得碎裂。
「不可能。」
「真的。」
「是誰?是棋王?」
「不,隻是一個默默無名的老人,一個……嗬,老棋官。」
「是他?!」
棋仙驚喝一聲,臉色幾回驟變,最後又凝重下來,沉沉一點頭:
「他配!」
丹玄子永遠都會記得,十年之前,他初得「棋仙」之名,信心滿滿地北上雷州,要與寒葉城裏的「棋王」百城炅對弈,讓「仙」與「王」分出個前後。
可是走到寒葉郊野時,卻遇到一個灰袍的老者,守著一張棋盤,靜靜地坐在路上。像是專門等著他。
他自然就忍不住上前切磋了幾局。
後來,他沒有前往寒葉的城門,也再沒有去過雷州。
那個不知名的棋官讓他一敗塗地。
恍然間,丹玄子竄力回憶起與那棋官的手談舊事,陷入癡迷之狀,雙眼隻盯著「七星聚會」的棋局出神。
不知要看多久……
「手談一局未了,葉落花紅幾回。
隻恐雲迷歸路,不容樵客重來。」(注二)
慵懶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卻是老酒鬼茍彝閑得無聊,自己在那兒邊喝邊唱上了。
這詩歌聽在葉子啟和朱管家耳朵裏,自然隻是番醉話,可那丹玄子竟如遭雷殛一般,猛然清醒過來,使勁一跺腳,抓著葉子啟問:
「那位老前輩,現在可還好?」
葉子啟搖搖頭:「蠻族來的時候,棋老用弈天譜給寒葉守城,借了『七星聚會』的力,一直沒有恢復過來,隻怕時日不多了。」
朱玄子臉色一變,拋開葉子啟,就直向庭院外邁去。
朱管家趕忙苦著臉喊道:「棋仙大師!棋仙大師!」他對四仙考校葉子啟,能把自己考出考場,已經不奇怪了。可至少還想要讓棋仙給主人留下句話來,這樣自己才好給主人畫仙交代啊。
朱玄子果然又返回身來,朱管家這才鬆緩下臉色,剛要說話,朱玄子就疾步穿過了他的身側,竟沒有向他看一眼。
朱管家尷尬地直摸自己的山羊鬍,跟著回身追上,卻看見朱玄子竟是停在了葉子啟跟前,雙袖一整,就麵向葉子啟躬身長拜!
「自此以後,天下棋生,皆可傳誦『七星』棋譜,增長技藝。吾輩棋才,懷譜終身,得此一解,便似《紅樓》得續,無慮天年留憾事。棋仙朱玄子,拜謝先生傳訊之德!」
長拜之後,朱玄子也不計較周圍驚詫莫名的眼光,大步流星地走出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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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象棋古譜殘局。在殘局中以三兵(卒)破對方士象全(仕相全)的殺法。
注二:語出宋·王炎《遊東山爛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