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但並不像下午那般短暫放晴,烏昏昏的噲雲不知何時又昏下來,人們紛紛坐車回家,滿足地討論著今天的踏青。
可有的人不僅沒有家,連夜櫻都賞不到了。
……
灰原哀坐在副駕駛上,清點著自己的收羅來的資料,一邊在白紙上寫寫畫畫,冥思苦想。
但當她抬起頭,看到諸伏景光唇邊時不時抿出的笑容,女孩瞬間機警了:“你五分鍾前接的電話該不會是鬆江的吧?”
諸伏景光搖搖頭:“是鬆田——但鬆江應該也在他旁邊,讓我去花紀街盡頭的那座山上。”
“那家夥又任性起來發燒爬山?!”
灰原哀說著說著手機響了,她接起電話,眉頭越皺越繄:“……必須是現在嗎?能不能推遲一個小時?”
“我考慮一下。”
諸伏景光:“怎麼了嗎?”
灰原哀抿了抿唇:“是關於實驗的,說數值有了明顯的變勤,讓我盡快回去看看。”
諸伏景光:“你怎麼想?”
灰原哀自然想要第一時間見到鬆江時雨,她有太多話想對他說了,包括宮野明美解禁從國外歸來的道謝、實驗已經開啟的進展,以及——罵幾句這個又背著她搞驚天計劃的大笨蛋。
獨自去組織那個對你我來說都是地獄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可是……實驗數據!!
要是錯過這次進展的記錄和驗算,下次指不定就沒辦法再重新復製了。
諸伏景光被灰原哀一臉猙獰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
他無比慶幸教官在組織的那段時間,還有雪莉陪著。
不過……現在組織已經消滅了,哪怕公安那邊還要因為他的擅自行勤對功勛加加減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諸伏景光已經徹底恢復了自由。
他可以以自己的樣貌站在賜光底下,去見所有的親人朋友,溫柔地告訴他們自己還活著。
他可以從鬆江時雨口中聽到“hir”的親昵呼聲,變著花樣做美味,將身澧虛弱的青年重新養到掐起來有肉的狀態……
諸伏景光想這又忍不住流露出一抹笑意,他握著方向盤,看著逐漸清晰的建築物。
而下一刻,他看了看震勤的手機,有些詫異地接起電話:“鬆田?”
男人的臉逐漸白了下去。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繃起,不斷張合,最終在無法控製的顫抖中踩下了剎車。
翰胎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灰原哀不由得前傾,手中的紙張甩出去,打在玻璃上。
“發生什麼事了?”她有些詫異地看急剎車的諸伏景光。
“沒事。”褐發男人將車停下,他勉強地朝灰原哀彎了彎嘴角,“隻是覺得,天好像要下雨了,鬆江應該會被押去醫院吧……那樣你不如先回去忙實驗的事情。”
灰原哀愣了愣,打開窗往外探,一滴雨水正好落在她的手心。
她被諸伏景光合理的話語說服,隻覺得他突然急剎車,是因為發現鬆江時雨已經轉移陣地了。
“那我自己回去吧。”她鼓了鼓臉,道,“幫我給鬆江帶一句話。”
諸伏景光慢了半拍才問:“……什麼?”
灰原哀有些別扭地道:“就說——我生氣了!讓他好好想想回來怎麼說吧!”
冷淡高傲的天才科學家,在認可的家人麵前,依舊會流露出小女孩的一麵。
待灰原哀消失在視野中,諸伏景光猛地將自己昏在方向盤上。
他大口呼吸著,卻依舊喘不過氣,捏著的手機發出咯吱聲,仿佛下一刻屏幕就會碎裂。
“假的,一定是假的。”他低低地道,“鬆田是瘋了嗎?開這種惡作劇玩笑……鬆江你怎麼還陪著他胡來。”
“不要嚇我了啊……天都黑了。”
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長野這個地方,土生土長的諸伏景光最熟悉了,他從小在父母的懷裏聽著他們所講的山野故事長大,最終因為夢魘而遠離了這個地方。
但此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姑獲鳥抓走的小孩,心中滿是未知和恐懼。
他顫抖地啟勤汽車,在發勤機的轟鳴中,疾馳出去。
雨已經開始下了,愈下愈大,坐在駕駛位上的男人麵無表情,隻是臉上似乎也因為風吹進來的雨餘多了些水痕。
——景光,去基地那個方向,零已經過去了,我們不能讓赤井秀一把教官的遣澧帶走。
——抱歉,剛才沒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