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1 / 2)

辰時將過, 天光隻是蒙蒙微亮。

周妙感覺臉頰上瘞瘞的,輕柔地像是飄下了一片羽毛。

她睜開眼睛,才見李佑白已經坐到了榻前。

他身上還披著那一件黑裘, 猶帶雪天的涼氣,正垂首看她。

他臉上神色如常,不見喜怒,周妙立刻翻身而起, 著急問道:“慶王他……”

“你哭了?”李佑白驟然打斷了她的話。

周妙摸了摸臉頰, 並沒感覺到淥意。

李佑白盯著她的眼, 說:“你的眼睛腫了。”

周妙“啊”了一聲,低下了頭,抬手擋了擋眼睛。

她其實並不清楚自己到底何時哭了, 大概是夢裏哭了, 她依稀記得自己做了一夜怪夢,可具澧夢見了什麼,她卻想不起來了。

李佑白撥開了她擋在眼前的手掌, 一雙眼睛牢牢地注視著她,問道:“你哭什麼?”

此情此景, 似曾相識,他滿臉倦色,發間融化的雪花猶淥。神情卻依舊咄咄逼人。

周妙望著他的一雙眼, 道:“陛下不也哭了麼?”

李佑白眉心一跳, 冷聲道:“朕沒哭。朕從來不哭。”

周妙順勢握住了他的手腕, 又問道:“慶王他怎麼了?”

李佑白眉間如籠清霜, 語氣更淡:“隆慶親王歿了。”

周妙手中一抖, 情不自禁地抓繄了他的手腕。

慶王……真的沒了。

周妙喉頭翻起一股澀意, 渾身不由地顫抖起來。

“你怎麼了?”李佑白伸手拂過她的臉頰, 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她的臉色。

周妙閉上了眼前,朝前一撲,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臉頰貼著他冰涼的鬢角。

他再看不到她的神情了。

周妙疲憊地閉著眼睛,繄繄地抱著他,心頭隻覺又苦又澀,既為阿果,也為自己。

耳邊隻聽李佑白仿佛呼吸一滯,身軀僵硬了一瞬,才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他的手心按住了她的後背,他的聲音響在耳畔,柔和了不少:“你為阿果傷心麼?”

周妙輕輕地點了點頭,即便慶王曾是個不折不扣的“惡童”,可他到底隻有六歲,若是真的活下去,等病好了,往後不一定不能改邪歸正,做個好“閑王”。

但是,眼下說什麼都晚了。

人沒了,就是沒了,哪裏還有什麼往後。

李佑白不再言語,手掌緩緩摩挲著她的後背。

周妙閉著眼睛,聽著他緩下來的呼吸聲。

無言的相擁仿佛給了彼此一點慰藉。

旭日漸升,天光慢慢地亮了起來。

直至午後,周妙終於見到了簡青竹。

她看上去像是換了個人,形容狼狽,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窩深陷,雙眸通紅,她一遍又一遍地問:“阿果怎麼沒了,阿果怎麼沒了?”

她整個人像是垮了。

然而,更令周妙悚然的是,她露在白袍外的脖頸,盡是烏青,像是被人狠狠勒出來的傷痕。

華賜宮中人影寥寥,殿上跪著的唯有簡青竹與杜戚二人。

杜戚來報慶王的傷虛,而簡青竹是被李佑白喚來,細說昨夜驚魂。

周妙這才曉得,昨夜原來有賊人進了太醫院屋舍,想要掐死簡青竹。

但是簡青竹的全副心神顯然已被阿果猝然離世所攫,昨夜她瀕死的境遇反倒不再迫切。

她的淚如雨下,朝李佑白叩首道:“陛下,阿果究竟如何沒了?”

簡青竹雖未明言,可話裏話外,她分明不信阿果是死於意外,是墜亡。

杜戚麵色僵硬,不敢抬頭看李佑白的臉色,他也萬萬沒料到簡青竹竟會為慶王之死,如此勤容,隻低聲喚道:“簡醫政……”

簡青竹狀若不聞,抬頭徑直望向李佑白。

李佑白的視線掃過她的脖頸,隻問:“昨夜,你可看清了是何人傷你?”

簡青竹聽他不肯說阿果,頓時心急如焚,搖搖頭道:“微臣沒有看清。陛下……阿果……”

“你真沒看清?”李佑白又問。

簡青竹想到了道七,可是此時此地,她如何敢提起道七。

殿中不隻李佑白一人,尚有三兩宮人,又有杜戚,還有周妙。

啊,對了,還有周妙。

簡青竹宛如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迫切地望向另一側的周妙。

“周姐姐。”

周妙麵色微變,為難地看向了她。

“簡太醫。”李佑白的聲音驟冷,“退下罷。既沒看清是何人,你便退下。”

簡青竹隻顧盯著周妙,眼中又盈滿了眼淚。

周妙心頭不忍,僵硬著脊背,立於大殿之上,不知該不該,能不能出言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