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李佑白的神情柔和若泠泠水光,他溫熱的額頭貼上了她滾燙的臉頰。
他的鼻息近在耳畔,周妙一麵覺得羞憤不已,一麵卻又覺得他此刻的神情尤為新奇,宛如林中野默收起尖利爪牙,忽而露出了自己柔軟而脆弱的肚皮。
任人予取予求。
薄雲被風卷去,月華澄凈,投進軒窗的光一時亮,一時暗。
不知過了多久,周妙真的累了,將慶王拋在了腦後,昏昏睡去。
*
隔天,他們便啟程往池州行。
車行極快,沿途幾無停留。
戰事吃繄,南越人一舉攻下了拓城,池州轉眼已是陷入了戰火。
拓城不是一座大城,但城中的數千流民往北齊齊湧向池州府,而簡青竹被困在了拓城。
她怕極了,不曉得事情為何忽然往最壞的情形變化。
在船上時,儺詩雲沒為難她,他們一路沿漣水疾行,到了池州才換作陸行。
隻是此際南越人強攻了拓城,儺詩雲並沒有再帶著她再往南越而去,反而將她強留在了拓城。
簡青竹想走也走不成,突遇戰事,更是身不由己。
阿果還在他們手裏。
儺詩雲說,阿果也要來池州了。
簡青竹欲哭無淚,起初她隻是想悄悄地帶著阿果離開,走得遠遠的,遠離皇權,遠離紛爭。
可是如今的池州,儼然是爭鬥的中心。
簡青竹在拓城等了三日,終於見到了阿果。
他看上去比之大半月前,瘦了也黑了。他的目光依舊呆呆傻傻,但是見到她的時候,竟然將她認了出來。
“簡太醫。”他喚她道。
簡青竹撲將過去,正想檢查他有沒有受傷時,卻被儺詩雲的護衛生生扯開。
儺詩雲道:“人,你也見到了。那一本你從四十二所拿到的醫書也該交出來了。”
簡青竹嘴唇輕抖,望向儺詩雲。
儺詩雲揚唇笑道:“簡太醫難道忘了?你們一家人難道就白白死了?你不想報仇麼?”
簡青竹閉繄嘴巴不說話。
儺詩雲大笑道:“你是糊塗蟲麼?事到如今,難道你還不知道誰是你一家的仇人?”
四十二所這些年可沒少幫孟仲元料理差事。
簡青竹雙目通紅,怒瞪向她。
儺詩雲復又道:“你那大哥與昭儀私通,死在宮裏,不冤。孟仲元指使人輕而易舉地殺了他。難纏一點的是你爹,對不對,他是不是發現了其餘別的不得了的事情,還寫進了醫劄。”
簡青竹立刻想到了她翻到的缺了書頁的醫劄,上麵前後書頁,的確是阿爹的筆跡。
她開口問:“在你手裏?”
儺詩雲笑道:“在孟公公手裏,可是孟公公太不小心了,被孟侍郎偷偷藏了去。”
簡青竹瞪大了眼:“那你知道阿果他……”
“他不是大菱皇帝的骨肉,對不對?”儺詩雲眨了眨眼,“李佑白是不是,也不是?”
簡青竹心頭狂跳,口中急道:“你們為何還要打著阿果的旗號……”篡權奪位?
儺詩雲大笑兩聲:“那可不是我們的主意,是你們大菱人的主意,他們想扶持個小皇帝,自是愚蠢至極,於南越而言,大菱越乳越好,沒有皇帝比有皇帝更好。”
簡青竹再是愚鈍,也明白了過來。南越人根本不是想扶持阿果,而是要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越是和李佑白鬥得死去活來,南越越是安全。
簡青竹喉頭苦澀,啞聲道:“那你說,是誰害了我爹爹?”
儺詩雲卻搖了搖頭,挑眉道:“我怎麼知道?”
簡青竹怒道:“你!”
儺詩雲又笑了笑,語氣輕佻:“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二哥簡青鬆是誰殺的。”
簡青竹再不上當,閉上了嘴。
儺詩雲一字一頓道:“他就是李佑白殺的。”
“你胡說!”簡青竹當即反駁道。
“哈哈哈,為什麼不是他?”儺詩雲笑道,“簡青鬆去了錦州,除了李佑白,無人知曉,他派了人四下去尋,難道不能一找到,就順水推舟地殺了他,再惺惺作態騙你啊?。”
簡青竹搖頭:“他沒有理由殺我二哥。”
儺詩雲湊到她臉前,緩緩說道:“你真的想不出理由麼?簡家人在宮裏死得蹊蹺,李佑白心眼多,心也是黑的,殺人不眨眼,說不定你一出現,他就猜到了簡家人不能留活口,而你太蠢,就先從你聰明一點的二哥殺起……哈哈哈哈!”
簡青竹捂住了雙耳,大叫道:“你住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