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盛問的自然不是這個,昨夜麗嬪纏了他好一會兒,鬧到最後,趴在他耳邊,細聲細氣地說:“臣妾聽說大殿下府中有個女郎生得極像嫻妃娘娘。”
李元盛聞言,起初生怒,可細細琢磨,越想越覺荒謬,心中甚至升起了難以名狀的憐憫。
於董舒婭之爭,他自是勝者,而敗者李佑白可笑又可憐,能想出這樣的昏招,尋了個與董舒婭相像的女郎。
真龍才有五爪,偽龍四爪,三爪,長得再像也不是真的。
李佑白一降生便是太子,這些年不知好歹,不懂何為君恩,雷霆亦是君恩。
李元盛直白道:“朕說得不是奴才,說的是你府中與嫻妃生得極像的女郎。”
隻見李佑白抬頭朝他看來,麵不改色道:“不知父皇說的是何人?”
李元盛心知李佑白定會遮遮掩掩,索性開門見山道:“說的是滄縣令周家的女兒。”
李元盛問過孟仲元,早已知曉了此人的來歷。
李佑白的眼中終於生了一餘波瀾,李元盛冷笑一聲,吩咐他身後的陳風道:“將周家女郎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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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妙聽到來人傳話,心想,完了。
李元盛要見她,難怪今日眼皮跳得厲害。
這一關要怎麼過?
周妙腦中一團乳麻,一麵想,一麵重又戴上帷帽。
引路的仆從腳步匆忙,由不得周妙細想,轉眼便到了前院花廳。
李元盛坐於上首,周妙進門前,飛快抬眼看了一眼李佑白的臉色,他眉頭繄鎖,嘴角繄繃,一張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嫌惡。
周妙的心情卻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她好像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抖抖索索地跪到了地上,笨拙地朝前磕頭,帷帽不慎撞到了地上,發出一聲突兀的輕響。
“民,民女參見陛,陛下。”聲音結結巴巴,細若蚊蠅。
這就是那個周家女郎?
李元盛出聲道:“把帷帽摘了,抬起頭來。”
說罷,隻聽她答了一聲“是”,雙手微顫地摘下了帷帽,她抬起了頭,卻也隻是抬起了頭,她的眉眼低垂,根本不敢看他。
她的表情泥塑一般地麵無表情,嘴唇哆嗦,跪在那裏,猶在輕顫,整個人像是怕到了極點。
李元盛瞥過一眼,頗覺無趣。樣貌像是像,連眼角的淚痣都生得一樣。
難為李佑白真能找到這麼一個人。
可惜,似皮不似骨。
李元盛心中輕飄飄地拂過一陣失望。
一眾嬪妃之中,董舒婭在他眼裏總是格外有趣些。
她暗暗地恨他,卻又不得不臣服於他。
然而,眼前的周家女郎,畏畏縮縮,眼神躲閃,與董舒婭比起來,就像魚目之於珍珠。
更令他失望的是,李佑白不喜歡她。
他收留她卻也不喜歡她。
他臉上的怔愣稍縱即逝,隻在見到她麵貌的第一眼。
他想到的究竟是誰,不言而喻。
其後便是失望,李佑白嫌惡地凝視著眼前的替身。
他不痛快。
這既讓李元盛心喜,卻又失望至極。
周家女郎於他,不過如此而已。
他興致全無地擺擺手道:“退下罷。”
周妙心頭微微一落,又埋下頭去,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撞得她額頭發紅。